新年悄声无息的到来,头一夜恰好满月,然而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恍惚中似乎闪烁出冷冽孤寂。永巷宫也没有盛开的红梅,只有竹叶在寒风之中簌簌作响,轻盈的雪缓缓自夜空飘落。
未央的身子似乎是不堪重负,愈发的不好,总是犯困,连饮食也清减了下来。起初蝶舞甚为忧虑,以为她是生了什么病,但未央却肯定自己没有病痛,心想许是那心悸的毛病又犯了才会如此。何泉的腿是大好,但因两次折断,这一条腿算是瘸了,好在他还能走路,只是不能如往常般奔波。
落尘隔三岔五便从外面带来消息,说一些有的没的,最多的莫过于平安如何如何。未央知她的心意,总是随她一起笑,笑着笑着心里就无端端的酸楚。她的这个女儿一出生便没过得了几天好日子,一出生没多久就离了亲娘,有时候她会觉得很心痛,那是她心里头割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舍得早早将她送人呢,怎么就没有想过,如果,如果她再也出不去,再也见不到呢?
这一日新年佳节,想必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庆贺,唯独北宫冷冷清清。
那种当年初进宫时清冷的感觉又回来了,静的让人几乎忘记了这是深宫,然而未央的心境却远非当日可比,越是安静,她越是不能安逸。太过安逸,会使人没了活力,脑子不清醒便不知该如何应付未知。
“娘子,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蝶舞晾好了衣服,上前轻声问道。
未央望了望清白的天空,随口道:“去哪里?”
蝶舞静了静,除了北宫似乎并没有可去的地方了,正要找些别的消遣。忽听未央道:“去北宫走走吧。”
蝶舞一愣,迟疑道:“娘子……”
未央转目看她,笑道:“反正是要见的,怕什么?劈完了后院的竹子,来年的冬季咱们还怎么过?”
蝶舞闻言,不满道:“落尘来也不说带些白炭。”
未央道:“你怨她做什么,她不是带来了治疮冻的药么,哪里能一味要求别人,咱们该当感谢她才是。”
蝶舞不以为然,撇了撇嘴。终究是对落尘的推搪不信,但又不能告诉未央。“娘子,还是让奴婢去吧。你最近身子不好,今日有太阳,就在院子里晒晒精神。”
未央想一想,倒是觉得身子的确乏累,只好叹道:“你自己小心。若是不成,也不必强求。”
蝶舞答应了,唤来何泉照应,自去了北宫。那边的内侍见了她只笑吟吟的拿一句话打发了:“你们家娘子是来享福的不成?老问我们北宫要东西,我们北宫欠了你的不成?”
蝶舞被堵了一句,强忍着怒气。却听另一个宫婢娇笑道:“哎哟,咱们用的可是黑炭,一烧整个屋子都是浓烟。怕你们家娘子锦衣玉食的用不惯,反正听说你们都把竹子劈了当柴烧,不如就继续用好了,何必来求咱们呢。”
蝶舞便是再好的修养,按捺了再多的气。到底也是忍不住了,脸皮紫涨。道:“永巷宫归属北宫,一应供给不该是你们负责么?说到底咱家娘子虽然没了位分,可好歹还是齐国的公主,这位大人不知可否看在这个脸面上多多照顾?”
那内侍微微一愣,也不再出言侮辱,暗自思索起她的话来。蝶舞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宫里都知道未央是和亲的公主,但是这样一个身份即便没有位份,如今是戴罪之身,就两国邦交而言,也不会真让一个和亲的公主沦落如此。
他身旁的那些宦者宫婢都是伺候废妃惯了的人物,焉能不明白其中关键,闻言尽皆沉默下来,只拿眼看他们的主事。
忽然,一人由后悠闲自得的走来,嘴上嚷道:“什么和亲公主,那是咱们大周给的颜面,在这里,蝶舞姐姐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吧。谁都知道你们家那位娘子不过是战败和亲的礼物,非要让人把话说得难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董琏,趾高气昂的神色全然不把她放在眼中。
蝶舞脸色微变,知道以董琏的机智是说不出这种话来,背后肯定有人教他。董琏在那内侍身边立定,得意洋洋的扫过众人,笑道:“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那内侍似乎是怕他,退开一步,低眉顺眼,其余的人都不敢得罪了他,纷纷唱喏。
蝶舞知道与他们是说不通了,再留便是徒招奚落,忍了又忍,不愿与他们纠缠,转身便走。
然而董琏接下来的一句格外刺耳,高声传入她的耳中,“蝶舞姐姐,说不准哪一天咱们大周灭了北齐,你们家娘子可是连做宫女资格都没有呢。”这句话说得极重,亡国之奴,莫不是充入后=宫作宫女便是没入官妓。
蝶舞脸色大变,气的十指发颤,承受着背后的哄笑声,直直走了出来。刚入拐角,却有一个小宫女拉住了她道:“你家娘子可是高未央?”
蝶舞以为她也是董琏一伙,戒备的看着她。那小宫女嘻嘻一笑道:“这眼神对了,你跟我来,我家娘娘说要是见到你来了,就把东西给你。”
蝶舞惊疑不定,正欲相问,却见她转身就走,犹豫片刻,大感好奇,随了上去。那小宫女引着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