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在未央宫北,一个繁华的冷宫。繁华,是因为里面住的人,她们是没有为先皇生过子嗣的嫔妃,又不愿长伴青灯古佛,当然,这里面还有为现在的皇帝所推翻的前朝皇后。寂寥将与这些曾经的美人相伴,荒凉寒冷是那里唯一遗留的东西,一生所能企盼的不过就是阳光。
然而,她们还算幸运,不过是日子无聊些,生活孤寡些,真正令人胆寒的是仅仅一墙之隔的永巷宫。
这里是幽禁失宠、失势嫔妃的处所,之所以称作永巷,只怕是为了和皇宫中那道走过许多美人的长巷相互辉映。
约莫七百年前,以翘袖折腰获宠的戚夫人在这里为吕后所禁,杀其子,断其手。数百年来,因失势、失宠沦落至此最终被残害的嫔妃不计其数,只因她们虽然获罪,但依然会对未央宫里的人构成威胁。
路很长,马车行了很久,才到冷宫。
大周一朝的三代君主还算贤明,永巷宫已经空置许久,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灰尘扑面而来,夹带着阵阵凌厉的寒冷阴风,让人无端端的打了个寒颤。
未央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里就像堆积了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连带这北宫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
华升没有随她进入宫门,临走时不忘提醒她万字珍重,接着,已经年久失色的朱红色宫门重重的关上,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未央四顾,除了宫墙还是宫墙,一眼望去前方,数座殿阁林立,回廊链接着它们,间或有霉烂的帷幔挂在上头。残败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她茫然起来,永巷宫空无一人,没有内司,没有宦者,她都不知自己究竟该去哪里。
何泉将从昭阳殿带来的行囊放在地上,飞快的奔去查看宫舍。蝶舞扬手挥打着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引着未央往里面行去,边解释道:“永巷宫归属北宫,内司是郝嬷嬷。”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才又道:“她是凌菲的师父,听说凌菲下狱的时候,便是由她去逼供的。”
未央听出她言语中的迟疑。问道:“你怀疑凌菲此次能够得释是因为她?”
蝶舞苦笑道:“就算没有她,太后只怕也会救凌菲的吧。”
未央点点头,忽然驻足,摇头道:“不然,我不这么想。凌菲必死无疑,太后何故会冒险救她?”
蝶舞一怔,随即思索起她的话来,未央凝眸于她,续道:“她招供的罪状,分明全是太后指使。她何故要全都揽在身上?是我们错了,一心只想着要除掉她,却不曾想过利用她来扳倒太后。你说。如果当时我们这么做,会成功吗?”
蝶舞闻言一惊,道:“娘子的意思是太后本不打算救她?”
未央静默不言,暗付理当如此才对,深思片刻。与她参详道:“她知道太多秘密,如果是我。必定忌她会因怕死而倒戈,她这么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反倒是让太后肯定了她的忠心。”
蝶舞惊凛道:“那郝嬷嬷其实帮了她!”
未央点点头,见她脸上仍然挂着疑虑,知她想到了什么,便说道:“李福生没有问题,你不必担心,不过这个郝嬷嬷存的什么心思,一时还难有定论,总之要见到她也不难,以后会有打交道的时候。”接着她捏了捏拳头,鼻尖轻哼道:“即然咱们回来了,就算是在这永巷宫,也要未雨绸缪。”
蝶舞惊讶的看着她,甚觉未央有所不同,未央见她如此,不禁叹道:“我虽没有真正死过,但那日在雪地里的九死一生,想想仍是害怕,生命这么可贵,我是不想再尝一次心惊胆战了。”她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狠厉之色,话音一重含了雪亮的恨意和肃杀,道:“只要我不死,就要他们十倍奉还,如果可以,我必要让宇文护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蝶舞感受到她迫人的寒意,凝看着她莫可逼视的容颜,没来由的泛起无限的感动。“娘子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一心想要,奴婢相信娘子必然能得到。”
两人正说着话,何泉笑嘻嘻的从一处宫舍跑了出来,道:“娘子,快来瞧瞧。”
未央同蝶舞相视一眼,颇感好奇,随他往后面的殿阁步去。路上的雪因没有宦者打扫积的厚实,踩在上头不消一会儿两人的绣鞋就浸湿了大半,好在路不远,很快踏上了一处殿阁的台阶。
此处殿阁看起来比其他几所大些,殿阁上的牌匾因年久失修而歪斜,上面的字倒是看得清楚,“素室”,原来是这永巷宫的主殿。
“娘子快进来。”何泉当先领路进去,催促着道。
未央见他一脸喜色,倒是颇为好笑,随之进去,蓦地讶然起来。原来殿中收拾干净整洁,与外面的破败完全不同,前殿里有火盆和鼎炉,几张小几和草席,主位是一张小榻,转到后面的寝殿,则有一张暖塌和一张宽案,案上摆放着一套茶具,最为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一个绣架。多余的陈设没有,但单是这些便能看得出来是经过了精心打算的。
未央看了一眼蝶舞,意外感动道:“亏咱们平日待李福生不错。”
蝶舞也感意外,拉过何泉来问道:“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