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车帘掀开一角,却意外地看见蝶舞和一人在车前方并站着。定睛一瞧,她很快缩回头,原来那人竟然是独孤整。
未央对独孤整的出现微感奇怪,旋即一想,忽尔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他是担心蝶舞的吧,这么想着,便将窗帷开了个巴掌大的空隙,身子轻轻向后靠,偷偷的瞧着。
清冷的月色透过缝隙穿进来,也将他俩的身影带入眼底。黑暗中,依稀可见,两人虽是并立,却隔着一步的距离。仅此一步而已,却像是隔了心。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蝶舞有些哽咽,却没有低头去擦拭眼泪,独孤整侧目,却是无声。
“独孤郎君辛苦了,奴婢看独孤郎君还是快回长安吧。”蝶舞低头,欲回身登上马车。
一只刚毅的右臂挡在她的身前,坚决而疼惜:“再站会儿。”字虽少,却将独孤整心意尽显。未央确信他是担忧蝶舞的,更担心蝶舞会随她一起回了齐国,所以宁可抛下长安的一切,也要追来。
蝶舞有些苦涩的说:“即便站到天明又能如何,请独孤郎君放了奴婢。奴婢还要回去陪伴娘子。”
独孤整蹙着眉,也许于他来说,只是想多与蝶舞相处,却没有想过今日之后应该怎么办。他涩声说道:“你知道我来一趟已是不易,你不能回去。”
蝶舞长叹一声,抬头道:“即然是不易,就不要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罢伸手想要掀开车帘。
未央立即轻轻滑倒,佯做深寐,但又听见独孤整的声音传入耳中:“别走!”他的声音带着伤痛。未央紧闭着双眼,脑中浮现的却是宇文邕的脸庞,两字“别走”,他不曾有说过吧?
蝶舞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突然冷笑道:“独孤郎君真是好笑,一会儿让我不要回去,一会儿又让我别走,你这是何意?”
“不许走!”
“不走?难道独孤郎君敢娶奴婢么?”这句话问的仓惶而大胆,似乎拼尽了蝶舞全身的力气。
未央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一般,默默的替她哀叹,事到如今,只怕独孤整是不能了。其实,她多想独孤整可以,这样蝶舞就有了保靠,不必再跟着自己受罪,但是独孤阀是他一座沉重的肩担,他不敢。
果然,独孤整没了声音。
寂静,一片寂静。
未央不能看见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可以确定,他是伤痛和无奈的。这家国,这天下,这场权谋争斗,究竟是谁赢谁输老天都不得而知,但它却是实实在在的伤了很多人的心。
蝶舞显然是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在他沉默良久之后,发出了一阵令人揪心的笑音。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震动了未央,未央一时愣住,两次,这是第二次了,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替蝶舞感到悲哀。
这世上,原没有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放弃家国天下的,他们最多,也只是尽力不去伤害她们,但说不伤,就真的是不伤了么?
还没来得及深想,车帘被掀开,蝶舞迈步上车,蹑住了手脚的蹲坐在未央身旁。未央虽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她的身子颤颤的。
挣扎悉嗦,呜呜之声传入未央耳中。接着是独孤整离去的脚步声,再接着,是传令官的高呼声。马车缓慢启动,就像是人的叹息,沉重而漫长。
翌日清晨,蝶舞不再踏出车子一步。未央本奇怪,当看见独孤整随行在宇文宪之侧便猛然明白,随即看着蝶舞,心底叹息,她竟然如此了解独孤整。
独孤整脸上的红印红肿的难堪,可见蝶舞这一巴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而独孤整也是一丝没有躲让,不然以蝶舞的瘦弱怎么可能伤他如此之重。独孤整是心底愧疚的吧,昨日未央不能看见他的神情,也许在蝶舞掌掴的那一刹那,他也是希望她这么做的。
怎么可能不这么做呢?他曾为了娶不到蝶舞恨过她,现如今,反倒是他不能再娶蝶舞了。
未央无声的拉过蝶舞的手,一句不言,不必再言,她明白,蝶舞是愿意的,是爱他的。
情愈切,伤愈深。
夜里,未央几乎不能睡,也感觉到蝶舞的辗转反侧。她忽然发现,她肩负的不仅仅只是什么旧恨新仇,她肩负的,还有她和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