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晃晃悠悠,去的是宣室殿。蝶舞默默的跟随着,未央和她彼此心照不宣,都知此行的目的。永巷的这一条路,从未觉得如此漫长过,大家都慢着步子,未央更加没有心思催迫,仿佛众人都一个心思,希望这条道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路总归是会走完了,未央屏退了所行的宫人,独领着蝶舞拾阶而上,偌大的殿堂,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寒凉。未央在书房门口忐忑迟疑着,寻思着是否该进去,怔了还久,最终还是推开了房门。
紧蹙的眉毛,一地混乱不堪的奏章,一双冷目,在看到未央那一刻闪过一丝星火,“来啦?看看,明明没朕什么事,朕还是喜欢瞎操心。”他的言语中带着几丝自嘲的味道。
蝶舞已蹲下见礼收拾,无意中看到了上面的朱批,眉头深深一皱,抬眸看向未央。未央也见到了,心下已然明了,缓步至案前,叠好宇文邕身前的奏章,道:“有人替圣上分忧不好吗?”
宇文邕冷冷一笑,手指在一叠奏章上轻叩,未央平静的道:“难道哪里不对?”
宇文邕拿起一片,鼻尖轻哼着一掷到地,“朕现在也只有看看的份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北周的江山都是他一手打下来的,只需动动小指,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宇文护……“召齐国公回京吧。”思量许久的话还是说出口来,介意也好,她不想大家都因此而一起完蛋,至少她也要为了自己。
宇文邕不语不动,面色也毫无波澜,没有从前的暖意,也没有从前的阴冷。他是在权衡么。是在考虑这样做是否值得?未央默默看着他,再大的恨意也会被即将来临的郁煞险楚消磨殆尽,未央终于庆幸自己可以如此平静的等候着,因为她不必再去猜测任何人的用心,包括他。
宇文邕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好,就怕他不会回来。”这一句说罢,他也没了动静。
未央道:“我自有法子。”停了停,补充道:“相信我。”
宇文邕忽地笑了,笑的松快却有了些紧绷的神情,“你要是敢写信给他。我宁可一辈子都看奏章。”
未央愕然,怎能想到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你就看一辈子去吧!”未央故意嘟起嘴。神色冷肃,很是不满。
宇文邕大笑,眼底全是得意之色,伸手拉住她一双柔荑,温言道:“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嗯。”未央点头应答。接着挺直了腰身,低声说道:“妾身今日来是想问圣上讨个话儿,请圣上赏个名分给蝶舞。”
宇文邕脸色一变,伤恸的神情掩也掩不住。未央对他惊恸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一味硬着心肠说下去:“太后娘娘已经发过话,请圣上成全。”
蝶舞已经跪下。身子瑟瑟颤抖,宇文邕长叹一声,缓缓道:“这次你又错了。”
未央一时不明。确也听得出他是在惋惜。“你是好意,可也得听听看她自己的想法,就在方才,独孤郎来求我指婚,你说要我如何办呢?”
未央怔住了。怎会料得到独孤整会求宇文邕指婚,看来他对蝶舞。哎!答应了蝶舞难堪,不答应,就是拂了独孤阀的脸面。“圣上为何不早说?”未央低声问道。
宇文邕苦笑道:“让朕怎么说?”
哽噎在喉咙里的话,两个人都说不出,他难,她更难。
未央看着埋首在地的蝶舞,暗叹了口气,却强笑着问道:“蝶舞,独孤郎求婚,你可愿意?”
细微的一点淡淡温馨,在蝶舞心底冲出尘埃“扑”的绽放开来,然而瞬间落入了无尽深渊,犹如黑夜一抹烟花,短暂而灿烂。
就这一刻,错过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蝶舞慢慢站起来,又缓缓的跪下,一字一句的回道:“圣上,娘子,奴婢……不愿。”
屋中一滞,宇文邕和未央都面色诧异的看着神情近乎有些冷淡的她。他们不是不知道她和独孤整之间的事,未央更是多少也知她的心事,若非太后的缘故她也不会来求宇文邕,独孤整待她如此,未免不是她所希望的好结局。
宇文邕远比未央诧异,有独孤整出面,此事更容易向所有人交待,实在不懂她为何要拒绝。便说道:“蝶舞,你这是……?”
蝶舞又叩了个头,说道:“奴婢不用圣上和娘子劳神了,奴婢顾念小公主,顾念赟郎君,顾念娘子,今生今世都不会出宫的。” 说罢跪倒叩首,俯身在地不肯起来。言外之意,便是连赏赐名分也给一并拒绝,丝毫不带半点情感的把宇文邕的话给堵在了口中。
宇文邕有些默然,无声的看着跪倒在身前的蝶舞,又抬眼看了看未央,不由自主的叹气。蝶舞若能嫁入独孤阀倒不失为一件美事,可见她如此坚定的拒绝,宇文邕也找不到再劝,终究,他是有所亏欠的。
未央自然明白宇文邕的想法,但比起宇文邕,她更了解女人的心思。她满目怜惜的盯着地面上的蝶舞,搜刮了肠肚却说不出什么,蹙眉沉吟许久,轻声长叹道:“你也不必如此,独孤郎对你如何我和圣上都清楚,必不会亏待了你,相信你嫁过去,婚后也是美满。”她说的极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