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惊动了榻上两人。
未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宇文邕去看孩子,将头靠紧平安,眼泪无声滑落。宇文邕自觉方才过分,无言以对,寝殿中死气沉沉的安静。
未央既恨且忧,闷燥的夏夜,寒凉彻骨,而最凉的是她的心。同样的一句话,他曾说过两次,一次用“我”,这次用“朕”,但在未央认为的天地中,他是她的唯一,迈出,他是帝王,迈进,他是她的夫君,这是她身为公主与生俱来的最卑微的坚持。
他还是不同了,自铲除元欣之后,没了前朝勋贵掣肘的他就不一样了,也许,他也明白到要巩固帝位,只能依靠宇文护,哪怕是不得已,哪怕是暂时,然而未央可以理解,却再也难以释怀。对元素和,对凌美人,对空儿,或许将来也会如此对她,一句“我会护你周全”,真的能够吗?即便可以,她也不能容忍,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该如此对待自己。
在皇室,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兴许,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是帝王没错,可自己也曾是皇室贵胄,他有他的骄傲,她亦有她的尊严。
宇文邕想的却和她不同,未央并非李妃,李妃一心只为了他,而未央,在乎的人太多,这样的善心有时却让人觉得生厌。她是他的女人,只能把心放在自己这里,这颗心里,不能有他人。他更不允许任何人再来夺走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
“蝶舞!”宇文邕蓦地一声,未央身子微震,决不能让人瞧见她的凄惶,她撇开头并不做声。
蝶舞闻声而进。陡然见此情状,大感诧异。宇文邕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平安,蝶舞会意,但见床榻上被褥凌乱不堪,未央撇头垂眸,心知不妙。她躬身上前,背对着宇文邕以眼神相询,未央却不理她,将孩子递过。蝶舞接在手中。犹豫片刻,迟疑着退下。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宇文邕道:“好了。没人再打搅我们了。”他把她拉过,低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抬手为她泯去唇边的血迹,那是方才未央咬破下唇的烙印。
刹那间的恍惚。混乱了理智,“圣上是想让蝶舞瞧见妾身的窘态么?”未央的话说的极轻,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也知道吃醋,就不许我也酸一回么?”未央错愕抬头,哪里会想到只不过一句试探,竟试出这样一句话来。
宇文邕的目光隐在沉重的阴影之后。将她颤抖的双手拉起:“我只准你的心里有我,不要去做贤良的妃子。”
未央滞住,一时间无法接着再说。然而宇文邕迫视的目光逼得她无处遁逃。是的,若心里只有他,会不会所有的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也不会再感到这么累?
一瞬的蛊惑,未央很快眉心轻锁。眸底掠过黯然却又随即浮起一抹倔强。她是爱他的,但不会去做他想要的那个她。太多的东西让她无从选择和割舍。
“妾身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如圣上所愿。”艰难的选择,让她热泪随心而落。爱么?不能同他,不爱么?心中总是介意。仿佛酒后迷醉落空的痛,千帆过尽,却仍然看不见心。
宇文邕闻言,眼中绽放异芒,未央知道,她的退让,换得了他的更近,然而,只一步的距离,似乎已是隔了天涯。
“六弟,是不错的人选,可他不会领兵,成败难料。”宇文邕缓缓道。
未央并不接他的话,她深知只有这样说才不会有错,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妥协和中庸的办法,而最重要的是,宇文邕心里所想的才是她应该说出的东西。
不知何时起,她必须要揣度着他的内心,揣度着身为帝王该如何去做,以此来和他谈话才不会有争执,才不会分的那么清楚。
突然,她觉得这样好累,以前,以前怎样?记不起来了,越想心里就越痛,满心满肺的尽是萧索。
此刻,她只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没有争斗,没有分歧,没有怀疑……然而,她能靠的,只有他。
未央伸手环上宇文邕的颈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默默不语。
“还是你最了解我。”原本是最动人的情话,听来却猜不透真假,未央闭起眼睛,只是静默。宇文邕围住她,问道:“你说,六弟若是兵败了,该怎么办他呢?”
未央心里再寒,离了他,直视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发颤:“圣上以为呢?”
宇文邕似笑非笑,双目逼视她闪躲的目光,笑着道:“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未央有些莫名的想笑,莫名的想哭,想笑却又想哭,想哭却又无望。听她的意思?这么久以来,他究竟是真的想听自己的意思,还是从一开始就在试探着自己,试探自己的忠诚?试探自己是否够资格和他并肩一起?
既然如此……
未央瞬间敛去了一切的喜怒哀乐,将心思情绪深深藏进了心底,说道:“圣上既想平衡两方,又要挑选一个能够放心之人,纵观本朝,再没有比六公爷更适合的人。如果六公爷注定兵败,圣上为何不利用他?”
宇文邕饶有兴趣的听着,未央咬咬牙,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