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飞檐的四角,围起巴掌大的天,残败不足以形容这个地方。这里的女人头发散乱,有的地方还打着夹杂着草屑的发结,霉烂的衣服下漏出长年累积污垢染出的黝黑乌亮的皮肤,塞满淤泥的指甲让人作呕。这里的女人,这辈子都只能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踩着满地的污泥,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骚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干着沉重的活计,做着不堪入目的自己。
这里就是掖庭宫中的掖庭局,关押因朝上父兄获罪牵连九族的女子和宫内获罪的宫人,没有回乡的宫规可以期盼,像蝼蚁一样卑贱的生存。“快点,快点!说你呐!今个儿要是洗不完就甭想吃饭!”一个肥胖宦者一边喊着一边用手中的木棍随意的挥舞,逮到谁偷懒那木棍会毫不犹豫的如雨点般落下。他是掖庭令手下的执事官董琏,心情好与不好皆拿一众女人撒气,真正是个狗仗人势的小人。
“蝶舞姐姐,咱们还得在这里呆多久呀?你说你家娘子可怎么舍得。”说话的是那日留夜太极殿一并罚罪的欣荣,兴许是看出了门道,自进了这掖庭就“姐姐”前“姐姐”后的黏住了蝶舞。
蝶舞踩着脚下的衣物,偷眼见到董琏正吆喝着过来,漫不经心的道:“咱们要是干不完这些活,只怕明日就要呆不下去了。”
欣荣看了看脚边池子下放着的一大堆的衣服,浑身打了个颤,这是她们每天必须完成的活计,否则连一口馊饭也吃不上。
“哟!我说蝶舞小娘子,你这话说得好似我存心不让你们吃饭一样。”董琏巧巧走到跟前,提袖掩鼻,故作厌恶。
蝶舞嘴角浮起丝狡黠的笑意,“奴婢哪儿敢说执事大人您呐,这里脏,不适合您呆!”边说边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池中的衣物,“唰唰”声响,溅起污水直扑董琏身上。
董琏失色,踉跄后退,扬手木棍指着蝶舞叫道:“你……!”
蝶舞双手插着腰身,秀眉一挑,挑衅的看着他,打断道:“我怎么?我要是吃不好就没力气洗衣服,洗不完衣服被令官骂的可不是我!”董琏嘴皮挑了挑,气的脸上一阵白里透红,正要反驳,又被蝶舞抢先道:“你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反正我这辈子也都跟定你了!”她扬手指着不远处正掩嘴偷笑的一个宫娥续道:“呐,我可告诉你,饿死我不打紧,你要饿死了咱们的凌菲娘子可不得了了,到时候左昭仪来找你麻烦可不怨姐姐我没提醒你。”
后遭的一众宫人纷纷听下手上的工作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自蝶舞进了掖庭局,不肖一日便整治的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董执事不敢过分,光蝶舞这一张巧嘴,董琏就不是对手,每每都被抢白的哑口无言。
凌菲本是伺候公主的,后被分到左昭仪处,早是宫里一等一的侍婢,即便获罪入了掖庭,也不愿在这些郎官面前失了脸面,当下上前,一双妙目在董琏身上打了几圈,慢悠悠的道:“嗯,我告诉你,累死我也不打紧,你要累着了咱们蝶舞娘子可不得了了,到时候右昭仪来找你麻烦可不怨姐姐我没提醒你。”
董琏暗暗叫苦,执掌掖庭局这么多年只有他欺负人的时候,怎就这么倒霉来了这两个姑奶奶,偏巧还都是如今炙手可热左右昭仪的贴身宫女。得罪她们是小,得罪了她们身后的两个娘子就是大罪过了。董琏立刻谄媚的笑道:“岂敢,岂敢,两位姐姐可都是昭仪娘子跟前的红人,奴婢哪敢跟姐姐们计较。”他正要吩咐旁人接手,却被蝶舞打断道:“不用,该我做的我自己会做好。”
凌菲也不甘示弱,道:“我做我们的,你可别再想着克扣咱们的膳食。”
董琏赶忙点头哈腰,连声称“是”,迅速溜走准备晚膳。待他走了,蝶舞与凌菲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颇有意味的笑意,夹杂着欣赏和敌意的复杂,两人微微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蝶舞姐姐,干嘛不让其他人替你做了这些活儿呢?”欣荣见刚刚董琏明明是要吩咐其他宫人替手的,不甚明白为何蝶舞要拒绝。
蝶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想这一帮子的奴婢今后见了你都咬牙切齿的么?闭上你的嘴,当心祸从口出。”欣荣吐了吐舌尖,终是住了口。蝶舞偷眼往凌菲处看去,猛然发现原来她也在瞧着自己,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微笑颔首,收回目光。一番调侃董琏,对方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将来若是两位昭仪娘子相争,对方该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吧。
“蝶舞,有人找,跟我来。”溜掉的董琏又转了回来,不由分说的扬手招下她。
蝶舞愣了一愣,不声不响的跟在他的身后,难道是娘子求了太后?她蹙了蹙眉头,只听一声娇语,“蝶舞姐姐,是我,梅儿。”蝶舞闻言抬头,敛了担忧,微微一笑,谢了董琏,往木栅行去。
梅儿上下打量着她,蓦地落了两行泪下来:“蝶舞姐姐怎么成这样了?”
蝶舞看了看自个儿,泛白的皂布衣服,浸在水里才几日的双手已有些破裂红肿……这算什么?……她摇头微笑道:“你如何来了?”
梅儿抹了抹泪,道:“娘子命奴婢来瞧瞧姐姐,姐姐宽心,娘子一定会想法子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