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老太太那边的秋萍传菊香过去迎福居问话,老太太当着她的面问她是愿意留在府里还是愿意出去自行婚嫁,菊香只是委婉地答了,然后谢了老太太的恩典。自此,菊香要出府的事情便正式传开了,府里与她相熟的几个丫鬟知道了都来向她道贺,她也坦然地受了,不久,便传到了月华的耳朵里,他只说到时候会赏菊香一笔银子便没再说什么。
紧接着便是月华生辰,因是个散生,月望便拒绝了月旃氏给月华大办一场的建议,只是早早地吩咐了几个儿女不许外出,晚上在迎福居吃顿饭算是为月华庆生。从头一天开始,便有府中的管事、仆妇等来给月华磕头祝寿。
月华便选了几个人见了,给每个人都封了厚厚的红包。而永辉堂里面的丫鬟、小厮也早都商量好了,在晚上用膳时齐齐地站在院子里给月华磕头祝寿。月华便笑了,说道:“看这样子,你们还是商量好了的?”
茵儿便笑着说道:“奴婢们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平常与大少爷最亲近,总不能还输给外头那些人吧?”她今天梳了一个斜斜的倭堕髻,髻上绕着一串用珍珠、红玛瑙串成的链子,而另一边则是一支雕丁香花状的步摇,细细的链子上缀着的也是丁香,好似从钗上落下来的花瓣一般,看着比平常更多了一分妩媚与成熟的气韵。而她身上穿的也十分打眼,一条秋香色绣鲤鱼戏荷的长裙子,一件姜黄色海棠缠枝花的对襟小袄,外罩着一件暗红色绣花草纹的长比甲,仔细一看居然是羽纱缎的,普通的丫鬟谁有能耐穿上这样好的料子?
不单是几个丫鬟目露艳羡,便是月华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说道:“你今天这一身倒很衬你。”
茵儿脸上便红了一红,说道:“明天就是大少爷的生辰,奴婢知道定会有人来给大少爷贺寿,所以特意穿得体面些,免得丢了大少爷的面子。”
“说得好。”月华便笑着,随手从手边的匣子里拿了几个红包赏了茵儿,又吩咐绿萍给其他人也每人发了双份的赏钱。
丫鬟、小厮们又重新谢过恩,送上了各自的贺礼便退了下去,只留绿萍、茵儿、青青、玉蟾四个人服侍月华用饭。除了茵儿上前来殷勤地布菜、添汤之外,其他三人都站在后头捧着布巾、漱盂等。月华用了几口忽然回过头来看着玉蟾,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很快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略过,向青青说道:“对了,我叫你做的考帘做了吗?”
青青连忙上前一屈膝,说道:“大少爷放心,一会儿奴婢再回去赶几针就做好了。”
月华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回去歇歇吧,别累坏了。”
“谢大少爷。”青青又笑着屈膝福了一回,然后便退了下去。
茵儿的神色便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布菜的动作更加殷勤了。饭后,月华带了玉蟾、绿萍两人去蓉华院、迎福居请安,回来以后,茵儿早已带人准备好了热水,铺好了床等着月华了。茵儿便说道:“微雨今天有些不舒服,奴婢便与她换了一下,今天晚上就由奴婢来替大少爷值夜吧。”
月华随意地应了一声,洗漱之后便径自回内室歇了。
茵儿把微雨、云露几个打发走,然后关了门窗,便坐在外间的矮榻上发起怔来。那天,她见玉蟾去迎福居那里,怕她万一得了什么消息自己却不知道,便装作出了门却趴在墙壁上偷听菊香与玉蟾的话。她倒是能理解菊香想出去的心情,可她却是从江南被卖过来的,没有人可以接她出去,若是现在赌一把的话,这一辈子便真的只是个卑贱的奴婢了。还好老天给了她这一副非凡的相貌,让她还可以争一争“半个主子”的身份,虽然只是半个,却与奴婢是天壤之别。她咬了咬牙,脱了外头的比甲,到底没那勇气脱了衣服,只解了襟口几个扣子,然后拿托盘装了事先藏好的酒壶和几盘小菜,然后往内室走去。
月华还没睡着,茵儿一进来他就知道了。
“奴婢就知道大少爷还没睡着,今天晚上的菜都油腻腻的,大少爷没吃几口,这会儿想必是饿了吧?”茵儿说着将托盘摆在了床边的高几上,又说,“奴婢特意给大少爷准备了一些开胃的汾酒,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您垫垫再睡吧。”
月华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倒难为你想得周到。”
“奴婢愚笨,只这一颗心里想的全都是大少爷的事情,心里时常担心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怎么敢受大少爷‘周到’两个字?”茵儿半跪在床边倒上了酒,半羞半怯地说,“只求大少爷看着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教教奴婢还能为大少爷做些什么?”
“这我却想不出来,你都已经做得拖过好的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你没想到的。”月华说着伸手握住她的一缕头发,却并不去碰那酒菜。
茵儿的一张脸越发红得如三月桃花一般了,她低垂下头,大着胆子说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愿意为大少爷做的。”
“哦?”月华挑了挑眉,随即收回了手,说道,“那就陪我谈谈心吧。”
茵儿一怔,怎么这个答案跟马全家的说的不一样?笑容僵了僵,欠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