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蔬想来青州,非是做故地重游,她来这里是为了江如海,江如海曾经诬告司空轩武,说宋江攻打青州那次,被司空轩武刻意放走,司空轩武收留了他的女儿,他竟然恩将仇报,这样的小人,不惩治,苏蔬难消心头之恨。
身为知府的江如海,当然已经接到命令,早已兴师动众的准备迎接康王赵构和苏蔬的莅临,具体兴师动众到何种程度,驿馆粉刷一新,街道清扫干净,百姓夹道欢迎,什么乞丐流浪汉,悉数被扫地出青州,且不准老弱出门,那些欢迎的百姓必须像过年似的,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而且个个面带笑容,一副盛世繁荣的景象,一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景象,一副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的景象,总之就是好。
苏蔬和赵构所乘的华辇皆因匪患的袭击而丢失,现下他们都骑马,看百姓跪伏在地迎接她们的阵仗,不用说,这都是江如海搞的,正愁抓不到你江如海的小辫子。
“来人,责令青州知府来见我。”苏蔬一声喊。
碧玉传给穆祖严,穆祖严派人去叫江如海。
江如海正在驿馆门口等候,听闻自己被苏帝姬传唤,急忙跑步前进,等来到苏蔬面前,已经跑的汗流浃背,见了苏蔬,他忙跪地叩头,“青州知府江如海叩见苏帝姬。”
苏蔬嗯了声,然后就打马向前,并未说个平身啊你起来吧等等。
江如海不明所以,未知这苏帝姬是何意,他起来不敢,跪着见苏蔬已经走了,左右为难。
碧玉不知苏蔬心里所想,以为她忘记让江如海平身,过来苏蔬的马前道:“苏帝姬。那个青州知府,还在地上跪着呢,大冷的天。”
苏蔬又“哦”了声,装着忘记的样子,打马回去江如海面前道:“江大人,走吧。”
江如海高兴的点头,刚要起身,苏蔬立即道:“我让你跟着我走,我又没让你起来。”
江如海仰着脑袋看苏蔬,心说。我不起来我怎么走?
苏蔬道:“你不是让百姓沿街跪着迎接我和康王吗,你是父母官,当然得率先士卒、以身作则。所以,你就跪着走吧。”
跪着走?跪着怎么走?满街都是百姓,自己好歹是父母官,当街跪行,颜面何存?江如海又非傻子。他忽然明白苏蔬有意在折磨作践自己,他接着就想通苏蔬为何如此,差不多是自己在蔡京面前状告司空轩武的事。
他讨好的看着苏蔬,谄媚的笑着:“苏帝姬,我这老胳膊老腿,冬日酷寒。地上着实是冰冷,您看,我……”
他笑的牵强。话说的朦朦胧胧。
苏蔬在马上哈哈大笑,笑的肆意,笑的得意,笑的舒意,笑得江如海脑袋嗡嗡鼓胀。更加害怕,不知她意欲何为。
笑够。苏蔬突然晴转阴,丢下一句,“跟着我。”打马向前。
江如海无奈,就这样跪着走,街边的百姓不时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而笑,他在此地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被百姓恨之入骨,现在这样丢人现眼,没人可怜,反倒解气。
从他跪下之地到驿馆,好长的一段路,他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也就是进京面圣时跪过皇上、逢年过节时跪过祖宗,日常出门则坐轿,所以,跪行不久,便累得呼哧带喘,地上冰冷不说,也不平整,硌得他膝盖痛。
街边百姓不时有哄笑声,还有人从人群的缝隙间偷偷的丢块石子在他面前,气得他嘴歪眼斜,又不敢发怒,暗示兵士过去抓人,百姓皆一个姿势,根本看不出是谁故意坏他。
好歹出了正街,随行府吏府役跟在他身边走,低低道:“大人,此处没人,您站起来歇息下。”
江如海立即摇头,“苏帝姬的命令,我还是跪行吧。”
但站起不敢,可以坐下,坐还不能四平八稳的坐,也就只能像日本小媳妇似的,跪坐,暂时歇息下,继续跪行,明知驿馆就在不远,行了半天却还是遥不可及的感觉。
最后累得快要昏倒,说心里话,他现在连昏倒都不敢,苏帝姬下的命令,他必须完成,于是望见前面某处带有标识的东西,房屋或是树木,他就以此作为目标,接近一个,再接近一个,又接近一个,最后,还是跪不动了,唯有爬行。
他像董存瑞炸碉堡似的,匍匐前进,膝盖处的裤子早就磨破,如今双手也磨破,泛着殷殷血迹,就连袍子的下摆都蹭破了,他,终于跪行完一场马拉松似的,到了驿馆门口,眼望驿馆,使出吃奶并拉屎的劲喊道:“苏帝姬,下官拜见。”
苏蔬在驿馆里已经洗漱干净后躺在床上歇息,驿馆的兵士传话给禁军,禁军传话给宫女,宫女过来禀报她,青州知府江如海在门口跪着拜见。
苏蔬甚至忘记了他,听说他拜见,忽然想起自己让他跪行的事,也不知过去几个时辰,急忙披衣下床,来到驿馆门口,再看江如海,像才从战场下来似的,帽子歪了,衣服破了,哈哈的喘气,像条伏天里的大黄狗,非常狼狈。
“江大人,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身为朝廷命官,应该注重仪表,你这样有失官威,成何体统,罚你跪在门口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