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头便走,把舱门关严,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令人恶心的一幕。
轻微的海风带着一缕凉意灌入舱内,我趴在窗口闷坐许久,之后才感觉到船又开始航行,人们彻夜不眠,满帆前进,月光下的海面丝滑如帛,轻柔起伏如同活物的呼吸。
船上没人注意我的异样。他们把海妖产下的那团东西养在一个大桶里,把那海妖的嘴巴堵住,把它紧紧捆缚,扔在白日下暴晒它,让它的皮肤干裂出血,他们只在它翻白眼要昏死过去时才会给它浇一桶水。
我知道海妖吃人,但是人们这样虐待它还是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海妖本来美丽的长尾枯萎的如同一条晒干的海菜。
第三天时,我为船长写完航海日志和几封信件,终于忍不住问:“船长阁下,如果把它折磨死怎么办?毕竟花费了二十个人的代价……”
船长好像是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屑的瞥了我一眼,简单而生硬的回答:“不会。”
在海上,我是无助者中最无助的一个,我是弱小者中最弱小的一个,所以我很识时务,我不再问了,只是提出下次浇水时想自己去试试。
船长同意后,我把小猪安置好,拎了水桶从海中提水,偷偷摸摸的把一些棕榈油混在水里。我尽量轻柔的把水顺着海妖的头顶缓缓倒下,水打湿了它棕褐色的长发,它的脸依然苍白美丽(这就是海妖的特别之处),但身体已经被严重晒伤,一点点棕榈油只能短暂的呵护它的肌肤片刻,我仔细把它的全身都浇一遍。
它紧闭的眼猛然张开看了我一眼,墨绿色的眼珠像两枚冷硬的宝石,我避开视线,几乎被里面的敌意吓到手颤。
水桶空了以后,我很快离开,海妖一动不动,我控制着不去打量它,心里却忍不住一再回想那冰冷的墨绿双睛……
船的目的地在子夜时抵达了,那是一片很大的群岛,在月光下海水轻轻拍打码头,一片灯火向着远处铺展开,有搬运货物的号子和豪迈的歌声,高高的灯塔屹立在岛屿的高处,这是个相当繁华的地方。
靠岸后,水手们两手空空的上岸,甲板上的海妖被挪到了下舱,估计是船长要待价而沽了。我去向船长辞行,他出于礼仪挽留了一下,我去意坚决,于是他不再多问,很快给我结算了工资——他把我领到码头上的一间仓库,虽然未满一个月,他仍慷慨的表示会以月薪支付,他给了我两大包粗盐,告示供有一百斤。
工资不工资的我倒不在意,毕竟我起初打的是坐顺风船的主意,发了工资后,船长急匆匆离开了。我艰难的拖着这两包东西,好容易蹭到仓库门口,对面是一家酒馆,我闻到了食物和酒精的气味。
我穿过乱糟糟的酒馆客流,走到吧台问他们有否收购食盐,当他们听说我有一百斤食盐后,以一种看外地人的神情同意收购,并派了一个粗壮的侍应生去扛了那两包东西。我要了一份食物,很快的吃完,然后便去找老板结算。
老板说,因为本岛屿善出食盐,所以那两包东西只能给我十块银元,而我吃掉的那些东西已经花费了半块钱。
本来航行初始就没打算真挣到钱的我,还是有些喜出望外,原来这年头盐还算硬通货,出产地的盐十斤也要一银元,那我一肚子生活技能可就有大展拳脚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