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人越来越少,码头上却逐渐开始热闹——接近黎明,出海的船只纷纷准备好,大量的货物在吞吐,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我伸伸久坐而僵直的腰背,把小猪夹在咯吱窝,跟值班的伙计打过招呼,就去寻找我心目中理想的活计。
走来走去,我侧耳倾听着大小船只上的动静,有的在吆喝上下货,有的在吆喝招募水手,有的则鬼鬼祟祟的于鸦雀无声中搬运货物……我好奇的多瞄了几眼那艘看起来很忧郁的船,于是便听到有人喝问:“喂,你是来应征书记员的么?”
书记员?动动笔头的工作?不错,就是它了。
我赶忙去瞧谁在喝问,就见舢板上办下不下站着一人,身穿葛布短打,目光有神,服色黢黑,果然是一副深海水手模样,我笑了,尽量优雅的挥挥胳膊,小猪被我甩来甩去,闷不吭气。
“你?”那晒得老黑的人问。
我大力点头。
“上来吧。”古怪的是,那人连多问一句也不肯,马上扯了我的胳膊往船上奔。
我穿的是一套深色的男式长袍,因为人生的瘦,头发又短,气质斯文(自认),在街上多数人还是招呼我为“先生”的,看来眼前这位也将我看做文弱小生了。
船上都是穿着这种式样的粗壮水手,每人手里搬着一种粗木箱子,看上去箱子很沉——不大的体积却让他们的脚步声很重。
我不动声色的瞧着。本质上,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上好人占大多数,我对人没什么防备,大大咧咧的跟着晒黑男走近船上的主舱,大约是船长室的地方,里面有个穿及膝短袍的壮年男子,领我进去的人一进门就大嗓门的对他说:“格船长,你说的斯文人我给你找来了,写什么字儿让他来吧。”
感谢中文大神,这个世界的文字跟我来的故乡一模一样,我可以果断的跟人讲我能提笔成文,没说的,可以有这种自信。
姓格的船长对我上下一通打量,他眉目深邃,棕红色皮肤,一观便知是异国人士,他的嗓音略带沙哑,开口时尾音总是有些模糊,他对我说:“欢迎,我们将在海上航行一个月,需要能写会算最好爱讲笑话的书记员,月薪是一百斤粗盐,到目的地后支付。哦,我们管你吃住和三顿饭。”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认为这是一份待遇相当优厚的工作。
他豪气的说着,我的表情很麻木,除了三顿饭外,其余对我没啥吸引力。
见我一副装定的样子,格船长故作严肃的咳嗽一声:“不满意?那没办法。老吉利,开船!”最后一句是对领我们进来的人说的。
那人出去后,马上能感觉到船动了。
我这才开口:“请问,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打过无数短工的我,深知每个初次见面的老板喜欢听雇员说什么话。
他的眼角果然流露一丝满意:“你不用打扫,每天吃完午饭来船长室填写航海日志和船中账务,晚饭后负责给缺乏娱乐的水手讲故事,其他你看着办。”
我迅速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于是他挥手把我赶了出去,我想这表示他不会招待我吃早餐。
船只缓缓离开码头,我抱着小猪站在船头,一船水手都在忙着解开缆绳、冲洗甲板、升起桅杆,我在这一片忙碌中存在感几乎没有,凝望距离越来越远的陆地,小猪安静的伏在我的臂弯,我放空了我的脑海,眼神追随随风翱翔的白云,有点点白鸥点缀晴空,初夏的风清凉的吹着,我的心神渐渐高远……
就这样我在这艘名为“微浪”的船上住了下来,凭着我自来熟的特质,很快我便和船员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他们大多不识字,在以中文为主的世界中,一个书记员是很容易混的。没多久,我便为船上的老汤和老黑毛等等船员统统写了报平安的家书,航海日志打理的妥妥帖帖,偶尔心血来潮还用自己的独门手法煲鱼汤、晒鱼干。没说的,到哪里都必须要过的滋润,即使你降临异世!
船向着东方,海的深处,大鱼出没之地航行,走了五天之后,在船畔逡巡的鱼群多了起来,有巨大的利齿黑鱼追着鱼群在海中滑过。半夜之时,月亮渐渐升高,隐隐约约的歌声飘荡在海面上,声音时高时低,声调柔美低靡。当歌声响起,船长就会下令张开主帆加速航行。我问为什么,船上有水手答曰:躲开海妖。
他们说,海妖爱吃人肉;他们说,海妖的歌声就是诱人的饵食;他们说,不能对海妖动念,因为它们能听懂人心;他们说,想见到海妖,就在夜深之时向海水中看……
每一句介绍都在勾引我的好奇心啊!我有多怕,就有多想见识一下!
上辈子在古堡见鬼那次就是,因为别人无意中提了有古怪衣柜的房间,所以我就去蹲守,结果我是如愿了,可自己也被吓没魂了。
接受教训接受教训!好奇害死姐啊!
我睡在拥挤的大舱里,窄小的水手床固定在舱壁上,每天晚饭后,这群大老粗都以讲故事打发入睡前的漫长时光,所以他们互相之间的故事已经熟悉到腻,就等我来注入新血,解除大家的烦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