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掌门爱徒及笄大礼,各殿各堂纷纷来贺,甚而有些门派也来道贺,这些门派不是多年与青阳交好,就是附近的小门小派赶来巴结。
景年一身广袖礼服,高冠玉带,衬得人愈发俊美非凡,神仙之姿。宠爱徒弟的景年也为姜黎准备了请柬,并请她担任仪式的赞者。说到底唐烟儿年幼失怙,亲缘零落,除了景年再也亲人,除了姜黎也不见得有几个朋友,景年怎么舍得徒儿及笄这天一直臭着一张脸?
快要开始的时候有小童跑来传话,请姜黎入流云居,姜黎跟着小童走入装饰一新的流云居。房间里还余有唐烟儿沐浴后的水汽和香味,她散发素服,端正跪坐于屋内团蒲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施脂粉的脸上从未像今天这样严肃庄重过。姜黎伫立门边,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入内。
直到唐烟儿发现了她,莞尔一笑:“进来。”
一定是错觉……她怎么会觉得唐烟儿温婉贤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姜黎震惊得抓住门框意欲撒腿就跑,却见唐烟儿终于不耐烦的怒叱:“你那什么见鬼的表情!还不进来,杵在门口当门神吗!?”
没错了,是她。
说起及笄礼,姜黎也只是小时候看过邻居家姐姐的,女子年十五而许,出嫁前笄,即便待许未嫁,双十也该及笄了。但江湖儿女一般不太讲究,及笄礼办的草率些,简单些,也并不非要婚前才及笄。如唐烟儿这般大操大办,套路齐全的,是世家小姐才有的待遇,可见景年有多疼她。
姜黎父母早逝,至今也未及笄,更是早已经忘了这些事情,然而眼前的女孩端坐着,昨天还搂着她脖子撒娇的孩子,恍似一夜之间竟真的成了大人。
唐烟儿一早就被拖起来沐浴准备,单是在这儿坐都坐了几个时辰了,却难得的没有不耐烦——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成年礼,她终于长大了。她比谁都更重视这一场仪式,从这一天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唐烟儿了,而是唐昀风的女儿唐暮烟,能够保护别人的唐暮烟,大人唐暮烟。
姜黎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听见景年在停岚院外运足内息宣布开始。唐烟儿站起来,难为她跪坐那么久竟然没有腿麻,稳稳当当的,抬头看向门。
两个青衣为她开门,她脊背笔直,两肩开平,端着帝王加冕一样的气势缓步走出去,姜黎连忙跟上,绕到庭院中去净手。
今日的唐烟儿真是大不一样,缄默中威严自显,沉稳端庄,大气持重,默默走到中间,向四方宾客行礼致谢,连讲话都不卑不亢,谦和有度。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正经的唐烟儿的,不少来看热闹的都大吃一惊,眼前的少女简直跟他们心目中的小魔头对不上号。
唐烟儿回到席位上衣袖一振,重新坐下。姜黎持起桃木梳为她梳头,柔顺长发绸缎一样在手里滑过,梳完以后便正式开始及笄,烟儿没有血缘长辈在世,因此景年请了就近的乐正,飞篱来为她及笄。
一加罗帕发笄,乐正接过罗帕为她绾发,提气长吟:“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屈膝跪坐,用罗帕包起发髻,插上发笄,唐烟儿起身拜谢长者师父,回房换了素衣襦裙归来。只是简单的衣裙,但因少有人见她女装的样子,因此甫一出场就引发一阵讶然。
飞篱为她二加发簪:“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因为同是女子,发式上的花样就更加漂亮,末了玉簪插头,飞篱怜爱的拍拍她的肩膀。二拜回房换了曲裾深衣,略施薄粉。这更类似她平日着装,风采卓然,倜傥风流,饶是明知是女子,分明着女装,英姿也不逊儿郎。
三加钗冠,由景年亲手为她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师长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祝词中原本是‘兄弟具在’但唐烟儿又哪里有兄弟?景年不愿提及徒弟伤心事,擅自改了祝词。
第三次回房更衣便是大袖长裙的礼服,隆重华丽。红裙铺张,金钗压头,脂粉俱全,扫眉点朱,尽态极妍,风姿万千,姜黎分明记得那是一双猫儿一样的眼,此刻却成了妩媚的凤眼,分明记得是片刻安静不得的人,此刻却尽是端方从容。
除了一样的脸,简直要不认得了。
唐烟儿款款俯身下拜,聆听尊长训诫,景年站在她面前,看着自己养了八年,闺女一样养大的徒弟,尽管还没许人家,却忽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心态。若不是实在太丢脸,估计眼眶都能红了,看了烟儿很久,才沉声说道:“八年养育,今尔成年,景年不负令尊所托。吾友故去之时险中托孤,重责如山,诚不敢忘一日。至今忆起,不胜唏嘘,或有坎坷,或有艰难,待如己出,竭心尽力。然仍有不到之处,幸得吾友英灵所护,令尔立长成人。尔父英姿过人,德才兼备,实乃风中之劲节,浊世之君子,尔当承父遗志……”一番陈词,方才说道:“尔之先父有遗字予之暮烟,既已成年,今当启用。”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一夜之间,唐烟儿就变成了唐暮烟,姜黎这才知道暮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