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浩然不甘不愿地移开了一个身位:“不用害怕,抓你脚踝的是人不是鬼。那些都是在地动中心区逃出来的灾民,地动之后,刘知府等一应官员不但不积极救助灾民,反而统统把他们赶到城东乱葬岗里,派士兵把守住四处出口,任灾民在里面自生自灭。他们这些人鲸吞瓜分了朝廷下拨的赈灾款项,对外就做出一副救治有力,没有灾民流离失所的假象,不知情的,还会称赞他们政绩斐然。”
林婕仪狠狠一拍床板:“太可恶了,这些蛀虫,居然如此不把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
“还有更过分的事呢!”狄浩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林婕仪看。
“银票?十万两?怎么回事?”
“刘知府偷偷塞给我的,连张千总也有一万两呢!”
“什么?他们居然用我们捐的钱来行贿!”这一次他们林家可是捐了个大头,足足五百万两,血汗钱呀,林婕仪想起来心头还在滴血,没有想到居然中饱了这些蠹虫的私囊,林婕仪这次真的是要气死了。
“狄浩然,你不会收了他们的钱,就帮着他们欺上瞒下吧?”
“怎么可能!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早已让他们把吞下去的银子都吐了出来,也腾出民房安置了城东的灾民,赈灾物资也都陆续分发下去了,你就放心吧!”
林婕仪正想表示一下欣慰,只听白芷咋咋忽忽地进来:“药来了,药来了,哇,好烫!”
苏文青接过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小心地吹凉,递到林婕仪嘴边:“来,喝药了。”
林婕仪受宠若惊:“不,不用了,我自己喝就好。”
狄浩然挤上前来:“我来吧!”
苏文青不为所动:“狄都司不是说前边事忙?”
狄浩然道:“确实是有许多赈灾事务等着安排,苏大夫也一起出去吧,还要商议安排大夫到瘟疫流行严重的村镇中诊治之事。”
苏文青点头应道:“狄都司说得是,待内人喝完药,在下就出去听候狄都司的吩咐。”
狄浩然也不跟他计较:“丫头,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养病,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林婕仪忙摆手:“千万别,赈灾的事要紧。”
原来被圈在城东乱葬岗的灾民,不但缺衣少食,疫症流行,还有许多在灾难中断手断脚受伤的,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伤口溃烂发脓,每天都有许多人因支撑不住而丧命,整个乱葬岗,生生就是一个人间地狱,整片空气里飘荡的都是腐烂的气味。
狄浩然征集了一片民居,把染了疫症和没染疫症的灾民分开安置,留下两名大夫给灾民治病和处理伤口,架起几口大锅片刻不停地熬煮着治疗疫症的药物,随时分发给民众。
另外四名大夫分别安排到下面灾情严重的村镇中问诊,每日都马不停蹄地四下走访,是以苏文青这些日子也忙得十分厉害,即便如此,每天深夜回来还是会到林婕仪房中看上一眼。
狄浩然把官兵分成几组,忙着灾民安置和灾后重建的事宜,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林婕仪歇了两日,觉得身体大好之后,也呆不住了,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过来是为了救灾的,可不是为了呆在房里让人伺候,于是也带了白芷出来帮忙。
她见城中现在只有两名大夫,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顾此失彼,卫生条件也极其恶劣,于是组织起城中的一些妇女,把带来的几匹白布全都裁成绷带,用沸水煮了,再晾干卷起来,然后简单培训了她们一些护理的知识,就带着她们一起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病患集中营。
白芷一看到那些恐怖的断手断脚,血糊糊地肿胀腐烂的肌肉,就恶心得大吐起来,看见林婕仪毫不忌讳,熟练地清创包扎,不由得十分诧异:“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事的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林婕仪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慢慢看多了就习惯了。”她带来的这些妇女,多数都是强壮的农妇,虽然也会觉得害怕,但毕竟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很快就能认真地投入工作中了。
这支护工队伍大大提高了治病救人的效率,连狄浩然知道后都惊叹不已,于是林婕仪又兴致勃勃地继续招人培训,为每一位下乡的大夫都配备了一组护工,这下,连苏文青看她的眼神里都有了直接的欣赏和赞叹。
正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情况都在慢慢好转的时候,有人来报,有一个叫礼村的村子疫症又出现了大面积的复发,原本大部分人的病情都已经基本控制住,不知怎的突然又严重起来,连许多原本没事的人也患了病,且原先的药方也已无济于事。
“难道这是一种新的瘟疫?”狄浩然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这种新的瘟疫如果流行开来,恐怕又是一场大灾难。
这一日刚好轮到苏文青在城内当值,林婕仪带着她的护工队伍在旁打下手。
听闻这一消息之后,苏文青主动请缨:“狄都司,在下愿即刻前往礼村,为村民诊治。”
林婕仪接着道:“这样的话我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