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站在院中的麻柳树下,静静的看着整个天空红彤彤的火烧云。那一团一团的艳红,一会儿变成一匹马,马头向南,马尾向西;一会儿变成一条凶猛的狗,向前狂奔;一会儿又像只小鸟,跃在空中,自由飞翔;一会儿又成了一头大狮子,威武镇静地蹲坐着。整个天空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抬过头,看过头上层层密密的绿荫,深深浅浅的错落有致,那一根一根的垂条,也如一个个欢快的小精灵一般,随风舞动,生机盎然。我心中感慨,不出两月,吕詹竟然将这参天大树种活了,而且还和那时在麻柳镇见的一样枝繁叶茂。
突然,一阵悠扬的美妙琴音徐徐传来,打断了我的沉思。琴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唐糖的住所。不知不觉,上次和她见面,已经是半月以前,不知道此时她的心中,是否还恨我入骨,不待见我?
“最近她怎么样了?”我问旁边的杜鹃道。这丫头一直在吕公馆里帮佣,那日再次见着她,感觉亲切,正在一旁的吕詹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又把她安排到我的身边,我也觉得有个熟识的人说话聊天是好的,而且这丫头单纯善良,和我很是投缘,便也欣然接受。
“自从上次你让他们送去一架钢琴后,她就安静多了,也极少听到那边的姚婶抱怨了,巧玲和慧娟也说服侍起来轻松多了,”杜鹃一五一十地说道。
“看来送去一架钢琴是对的,”我也低喃道。
此时,在酒会上唐糖高贵典雅的优美坐姿浮现在我的脑中。那时的她闭着眼,陶醉于自己的韵律之中,美妙的音乐从她纤巧的指间缓缓地倾泻出来,声如天籁,柔韧而愉悦,一个个音符毫不掩饰地流露着一个少女对爱情的渴望与憧憬,那音乐是心中美好的所在,是爱停留驻足的地方,仿佛清晨最洁净的一滴晨露,最明媚的一缕阳光,那里有梦中的家园,灵魂的居所。
那时的她,无忧无虑,纯真热情。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琴音的方向走去,音乐依旧甘甜纯美,如诗调一般,美妙如诉,依托仿佛和第一次听到时并无差别,一段段优美的旋律,像一股股清泉流进我的耳中,沁入心田。悠扬的钢琴声,像一个个小精灵,向聆听的人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优美动人的故事。
我凝神细听,那琴音时而声如涧溪,蜿蜒辗转;时而自然和美,仿佛一块无需雕琢的美玉,浑然天成;时而温润柔,贴近心灵;时而又旋律跌宕起伏,诠释着弹奏者内心的波澜起伏;时而突然之间,又如一汪泉水倾泻而下,重重地砰击敲打过岩石,激起千层浪。
琴音复杂多变,或许是弹奏者此时心境的宣扬,但却让听者无法揣测。
乐抒情怀,她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表达她的心扉、梦想和追求吗?可是,梦想终结,人生却还在继续。剩下的乐谱,将如何弹奏,人生,又将怎样前行?
一曲终毕,唐糖没有再继续弹奏,我站在空旷的草坪中,抬头凝望那边窗前的人儿。半晌,见到她对着旁边的丫环说了什么,那丫环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见刚才从唐糖房中出来的丫环走出楼来,而且还朝我们这方奔来。
“浅小姐,”丫环跑过来,对我恭敬地说道,“少奶奶请你上去。”
“唐糖让我上去?”我拧眉问道,抬头看向仍站在窗前的唐糖,见她此时正对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很真诚。
我上了楼来,见唐糖仍然矗立在窗前,身上只是穿着睡衣。
“唐糖,”我轻声唤了她一声,她才转过身来,对我淡淡地笑了笑,我发现她又憔悴了许多,只是这次头发梳理得还好,看着并不凌乱。
“伤好了吗?”我俩对视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声音清淡,却也包含着关怀。
“嗯,没有大碍,”我回答道,然后也对她笑了笑。
“对不起,”她说。
“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不,我是故意的,”她抿着嘴说道,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抚了抚旁边的钢琴,说道:“谢谢你。”
“能够再次听到你的琴音,我很高兴,”我说道。
“音乐可以让我平静下来,”她说道,看着钢琴,嘴角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今天的你,看起来好多了,”我说道。
“你说得对,我是有得选择的,”她喃喃说道,很像是在自言自语,隔了片刻,又说道:“现在的结局,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又是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说道:“可以出去走走吗?”然后看了看旁边的人。
我愣了愣,难道吕詹真把她软禁起来了?旁边的妇人看了看我,然后退后一步,便算是同意了。
日头已经落山,此时漫天的火烧云也已经退去,凉风袭来,让人觉得全身轻松自在许多。我和她走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造化弄人,”唐糖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