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夕出去后,长安轻抚着放在自己跟前的琴,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琴弦摸到琴头雕着如意花纹处,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不过对琴身的损伤倒不大,并且似乎是因为他时常抚摸的关系,使得那个地方较之别处还多了几分光滑,乍一看倒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般。
他原是丽春院里的一个琴童,十二岁那年却被司马大人给看中,指名要他过去服侍。他哭着求老鸨放过他,然而司马大人谁都不敢得罪,老鸨将他绑了扔在床上关在房里。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瑟瑟发抖,想象着将要经历的事情,只觉得恐惧而绝望。然而,那一夜就那么安静的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有人来将他放了,并表示他可以回琴房去,他什么都不敢问,连滚带爬地逃离的那间屋子。
后来他听说司马大人是因为有了新的相好,所以才放过了他,他当时即觉万分庆幸,只盼那个女人能长长久久地缠住司马大人。却一个月后,他才知道,司马大人新的相好就是花姐儿。而那一晚,也正是因为花姐儿代替他去服侍了司马大人,所以他才能逃过一劫。
花姐儿只比他大一岁,当时才十三。
他和花姐儿是同时被卖入立春院,陌生又肮脏的地方,相互鼓励的两人曾约定,等以后攒够了银子,就一起赎身出去。
可当知道花姐儿代替他的那一瞬,他隐约觉得,这个约定再也实现不了了。
在司马大人的照拂下,花姐儿很快在丽春院红了起来,她对他依旧处处照拂,但她却从未跟他提起那个夜晚。
他当上琴师后,她特意请琴匠为他做了这把琴。她让他给这张琴取名。他却迟迟未取。
司马大人死后,他成了花姐儿的专属琴师。
他知道,那段时间她为他拒绝了很多客人,可他却不敢碰她一下。他只要对她生出欲念,就会想起当年她代替他走上这条路,心里的痛苦将那点欲念碾得支离破碎。
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知道,少时“赎身”的愿望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他天天轻抚着她送给他的琴,他知道她哭过醉过,他却只能在旁默默看着。
然后。蓝大富出现了。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花姐有几分真心,重要的是,蓝大富愿意砸下大笔的银子将花姐赎出去。
只是蓝大富是个十足十的商人。在他眼里,自己砸钱买下的女人,绝不允许心里还想着旁人。
当时的他不知危险已逼近,还是花姐救了他,并瞒着蓝大富将他偷偷送走。
他和她终于实现了少时的梦。两人都离开了那里,只是,却依旧未能在一起。
萧夫人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瞎子,不仅能听得到脚步声,也能听得出别人是不是对他说谎。
昨日。他就已听戏园里的一个角儿跟人说起,画舫办拍卖会的那天,死了个女人。可后来。他再去打听,却谁都矢口否认这事。
原来瞎了的眼也会流泪……
叶楠夕去跟姚大家告辞的时候,紫草还未过来。出了梨园后,她想了想,便让车夫往画舫那去。
却不想。车还未行到画舫,就碰到了凤九娘。
凤九娘本就是要去紫竹林寻她的。认出她的马车后,即上前拦下。
“蓝大富死了!”叶楠夕还不及下车,凤九娘就掀开她的车帘子,告诉她这个消息。
“什么?”叶楠夕一愣,似没听明白凤九娘在说什么。
凤九娘解释道:“蓝大富死了,也是中毒身亡,当时就紫草在他身边,如今紫草已经被衙门的人扣下了。”
“怎么——”叶楠夕恍过神,“怎么会这样?紫草呢?”
“你现在先回紫竹林,紫草正被送去府衙的路上,或许这会儿已经到府衙了。”凤九娘上了叶楠夕的马车,接着道,“原是要直接押着过去的,只是正好百善会的管事也在,悄悄说了情,才租了辆马车给送过去。如今衙门的仵作也过去检查蓝大富的死因,我看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开。”
花姐才死,蓝大富也跟着被害,如此看来,很可能花姐的死,也不是自尽,而是他杀!
叶楠夕两手握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就道:“既然是毒杀,为何会直接抓了紫草?就算当时就她在场,也不能证明就是她下的毒,更何况她身上也没有毒药。”
凤九娘看着她道:“刚刚就已查出,那毒药是粘在你让紫草送去的信件上,蓝大富看书信,都习惯沾一下唾液再翻。仵作初步判断,蓝大富就是沾了信件上的毒药后,才中毒身亡的。”
“你说什么!?那封信怎么可能会——”叶楠夕愣住,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所以如今你的嫌疑更大,估计花姐的死也会被人提出来,当时也是你让紫草将衣服过去的,并且花姐也是中毒身亡。”凤九娘说着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接着道,“怕是用不了多久,衙门的人就得传你过去问话了,此事你得马上让萧子乾和叶院长知道。”
“我让紫草送过去的那封信呢?”叶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