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的女儿带着丫环去砌灶、烧水。马留安躺在简陋的被铺上,四周地面上满布别人的行李,连个侍候的小厮都没有,也无人给他送碗水、打个扇子,他心里更苦了,开始埋怨家人,当初就不该把他安排到陈通判那种人手下办事。
陈通判虽然有得力的亲友,但他本人却没有才干。做事又糊涂,还心胸狭窄,日后能有什么前程?可怜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就被打发到这荒野上来。周通判与刘经历带着区区几个人,懂行的没几个,如何能在期限内量完一万多顷地?他们要是完成不了,日后定会吃挂落,自己也要跟着受责。还说什么前程呢?能够平安脱身就谢天谢地了!
马留安越想越伤心,不但觉得头晕,身体发凉。还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一时间,手也疼。脚也疼,连坐起身都没力气,他想自己可能病得很重,病得快要死了。
这时候,帐篷外有人轻轻走过。似乎是两个小姑娘,在小声说话:“姑娘,刘老爷那里够人你使了,你就别去了,你又不会用那什么绳尺、步车。”
另一个小姑娘道:“就是因为不会用,才想去看看它们是怎么操作的。我原本还以为要弄些长长的麻绳。上面标上长度呢,没想到府衙已经有了现成的工具。看起来似乎挺简单的,我去看一看。明儿就能学会了。那样他们要是缺少人手,我也能帮上忙。”
“可是……”刚刚说话的小姑娘似乎有些迟疑,“外头太阳这样大,姑娘不怕被晒着么?那位马老爷可不就是被晒得厉害,才病倒的?”
马留安听到她们说起自己。连忙挺直了身体闭上眼睛,心里猜测这两个小姑娘大概是刘经历的女儿和她丫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在城里老实待着就算了,还穿成个村姑的模样,他家里的丫头也穿得比她体面!还要跑到荒地里看人家怎么丈量土地,刘经历还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连教出的女儿也没个样子。
帐篷外的青云与柳二丫可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青云只是说:“我瞧那位马吏员身材瘦弱,显然是个文弱书生,又没做什么防晒措施,所以一晒就晕了。他这个样子,要怎么在这里长待?算了,你不用跟着我过去,到灶间煮些消暑的茶给他喝吧,给他弄把扇子,再弄个斗笠。我那儿还有些中暑时吃的药丸,也给他一颗。要是明儿他还不好,就得送他回城了。”
柳二丫连忙答应下来,青云便顶着个蒙了纱的斗笠,翻身上马往刘谢他们作业的方向奔去。柳二丫回到灶间去煮茶,不一会儿便连药丸、扇子与斗笠一起给马留安送去了,临了还道:“我们经历老爷说了,先生只管安心歇息,不必担忧公务,保重身子要紧。若是到了下晌,先生仍觉得身上不舒服,还是早些返回城里的好,请医问药什么的都方便些。”
柳二丫送完东西就走了,马留安呆呆地躺在帐篷里,看着手边的消暑茶、解暑药、扇子和斗笠,心中百感交集:原来这世间还是有好人的,刘经历瞧着平庸,可他父女俩都是良善人。听说他们与周通判交好,周通判待人也挺和气,还是个有才的,只是可惜他岳父家犯了事,连累他仕途也不见好,陈通判还曾经当众取笑过他呢。为什么这样能干又心善的好人得不到提拔,而陈通判那种无能又心胸狭窄的小人,就可以凭着裙带关系飞黄腾达,即使犯了大错,知府大人也奈何他不得呢?真是天道不公……
且不说马留安如何在心中默默向老天爷哭诉,青云很快就骑马到了刘谢那里,只见几个县衙调来的吏员正合力操作着一台结构简单的器械,似乎是两个卷着绳尺的转轴,呈直角分列,名叫“丈量步车”。使用时,需要一个人留在原地固定好它,然后一人执其中一条绳尺的尾端朝西,另一人执另一条绳尺的尾端朝北,呈直角方向拉着两条绳尺向外走,一路走,一路不停报出长度,等拉到绳尺尽头,正好是十丈,也就是一百尺。根据官府给出的标准,150丈为一里。青云心下算了一算,觉得其中的计算步骤还是挺麻烦的。
除了这种看起来似乎挺先进的丈量步车外,大多数吏员使用的是另一种更为简单的工具,看起来有点象是圆规,他们称之为“步规”。步规的两只脚距离是固定的,正好是五尺,使用步规量地,每一次量得的长度称为一“叉尺”,长十六叉尺,宽十五叉尺,就是一亩地了。
吏员们要在荒原上精确地量出土地的面积,平均分成五十亩一块的土地,划上界线,竖好界碑。由于土地是要平均分给老兵们的,因担心他们得了土地后会挑剔,吏员们做得格外认真细致,工作速度就慢了下来。半日过去了,也不过量了百多亩。
青云觉得这样不行,心下盘算了一番,便找到刘谢私下提了个建议。
龚知府之前说过,要从长云山脚下的吉门子庄出发,往北七十里,往西七十里,在这一大片土地上量出要分给老兵们的田地。七十里就是三十五公里,如果这一整片都是平地,都可以开垦成农田的话,则完全超过一千平方公里,也就是一万五千顷的面积,根本用不着量得太过精细了,四四方方地把地一亩一亩划好,边边角角不必去管它,这样也可以省下不少时间。若是有哪个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