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边,万籁俱静。
又是一年紫荆花开时分。
踏着皎洁的月色,沈凝烟漫步在紫影山庄的小径上。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枝丫轻摇,花瓣翩跹而落,垂在她的肩头发梢,绘作一幅动人美景。
沈凝烟探出手去,将一朵紫色的小花捻在指尖。微微仰头,银白的月光透过指缝倾洒在她的脸上,细细密密,星星点点,好似夜空中闪亮的繁星。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下,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姿绰绝,颀长如竹。肩头静静地躺了几片粉色的花瓣,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花瓣抖落,粉色夹杂着紫色,还带了点点绿意,满地皆是碎花落叶,犹如花海。
见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身上,沈凝烟呼吸一窒,脚步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沈凝烟轻声询问。
叶昔迟微微一笑,眸色清明如月,殷红的唇瓣轻轻张合,“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
仿佛春风化雪,在心底软软地漾开了一片。
沈凝烟瞥开视线,忽然就不敢看他。
这样的场景,和无数次梦中的相遇不谋而合。
他在等她,等她长大,等她为他穿上火红的嫁衣,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
沈凝烟低声道:“小姐让我转告公子,出门在外,若是遇上麻烦,万不可逞强。山庄在四处都有分铺,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们的人自会出手相助。”
“好。”叶昔迟点头,朝她走近了一步,道,“有你在,我很放心。”
沈凝烟的脸色又是一红,明知道他的话没有任何弦外之音,可还是忍不住为此心跳加速。
正在沈凝烟胡思乱想之际,叶昔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举步向前走去。
“公、公子……”沈凝烟不知所措地跟上了他的步子,目光划过他的手,嘴角漾出盈盈笑意,“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叶昔迟道:“回房。”
沈凝烟不解,“啊?”
叶昔迟笑了笑,道:“这么晚了,当然是回房睡觉了,明日一早还要出门呢。”
可是……去睡觉……他拉着她干什么呀?他们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还没有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吧。
跟着叶昔迟回了房,沈凝烟才发觉是自己多虑了,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满屋子凌乱--
椅子东倒西歪,水壶翻倒在桌面上,水顺着桌角洒下,地上满是被揉成一团的废纸球,还有屏风后面仿佛被强盗洗劫过的衣橱……
如果要问这屋子里还有哪块地方是干净的,那么就只有……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沈凝烟左右看看,吃惊道,“庄里出内贼了吗?”
叶昔迟半倚在屏风旁,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是我刚才回屋找了样东西而已。”
找什么东西能找成这幅模样?沈凝烟疑惑地望着他。
叶昔迟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不咸不淡道:“我困了,先去睡了。阿花,你整理完屋子,也早些去休息吧。”
说罢,叶昔迟不顾她拧成一团的秀眉,悠闲自得地躺在了完好如初的榻上,还不忘放下了帘子。
青色的幔帐仿佛将两人隔绝在了两个世界,沈凝烟欲哭无泪地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不由低叹。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他至于特地弄一个烂摊子出来给她收拾嘛!
翌日,在叶昔早的相送下,沈凝烟和叶昔迟再次坐上了离庄的马车。
沈凝烟将这一年所需的银票盘点好,连同昨夜为叶昔迟整理的几身衣裳一起放在了座位下的箱子里。见叶昔迟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由问道:“公子,我们为何不多休息几日再出来呢?”
昨夜刚回来,不到几个时辰又要离开,也难怪叶昔早会恋恋不舍地送了他们一段又一段路,直到快出紫影山庄的范围才折回。
叶昔迟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道:“晚几日还不是一样要离开,早与晚又有何不同呢?”
“公子,你有心事。”
叶昔迟的性子沈凝烟再了解不过了,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原因不外乎两种:要么就是他在动坏脑筋,要么就是他心情真的不好不想说话。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应该是后者才是。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叶昔迟的眼神微黯,看得沈凝烟心底一揪。
沈凝烟道:“公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叶昔迟的嘴唇动了动,不答反问:“阿花,你如今也有十六了吧?”
沈凝烟一愣,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仍是点了点头,答道:“是。”
叶昔迟应了一声,旋即低头看着腰间那枚琥珀色的玉佩,指腹摩挲着玉佩上的细纹,良久,他才轻声道,似在自言自语:“寻常人家的女子到了你这年龄,也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