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状态下,倾夜散发的是清幽淡雅的暗香。而奇异的芬芳则会彰显她的情绪:欢喜的、悲伤的、愤怒的……最了解她的不难从那微妙的馨香感知她的内心。
倾夜素来淡漠,锦瑟不曾见过她发怒,也不曾见过她欢喜,代表倾夜喜怒哀乐的芬芳是什么样子,锦瑟不得而知,但对这妖异的魅香,锦瑟却是一回生两回熟。
前一次倾夜发出这种香芬,是漆黑石缝中,两不得已地叠一起,亲密相对。这一次是月夜横枝上,两又是这般彼此贴近,面面相觑。饶是锦瑟难以置信,也无法再跟自己说:这种异香仅仅代表倾夜此刻正与自己相谈甚欢。
“夜,怎能对无礼!”锦瑟着恼,不假思索地打了倾夜一拳。
那一拳并未夹藏内力,但终究是锦瑟情急之下的大力一击。倾夜未做防备,突然挨了一记打,痛得轻轻吭了一声。
锦瑟急忙挣开倾夜,躲出去老远,恨恨道:“‘吭’什么‘吭’?打错了么?”
此时此刻,对锦瑟来说,倾夜的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哼,都潜藏着魅惑的讯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倾夜不失优雅地从横枝上直起身子,抬手将一缕乱发从额角拨开,泰然自若地道:“这原非心智所能控制。”
难以置信!身为女儿家,简直不知含蓄为何物!她一点儿难为情都没有么?锦瑟心中惊叹。既然她如此直言不讳,锦瑟想自己也无需容情,肃然道:“产生了邪念便是不对!难道是可以被随便轻薄的么?”
倾夜眼睛明亮,语气无辜:“那个气息,是情非得已地泄露了心中一闪的意念。理智上,又不会真对做什么,谈何轻薄?”
锦瑟后怕地道:“谁知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倾夜早年兽性大发的黑历史,锦瑟略所耳闻。
倾夜隐约叹了口气,幽幽道:“明明是脸红心跳,所以才……”
锦瑟险些从树上摔了下去。
倾夜瞬息飘至近前,抬手扶住了锦瑟的腰:“小心。——咦?脸更红了。”
锦瑟道:“快要被杀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谁不心跳、不脸红?”
倾夜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明明已经停战了,而却心跳得越来越快,脸越来越红。”接着若有所思,“觉得这很蹊跷。”
锦瑟恨不得自己刚才干脆摔下树去。而倾夜却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她的脸,唇角微挑。
看着倾夜那捉弄似的笑容,锦瑟恼羞成怒,急于摆脱窘境,不假思索,突然放出了必杀技般的猛言:“又美又软又香,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那么近地俯身之上,非圣,难免不会有些触动。不过,即便一时因意乱情迷,也不能代表当真就喜欢上了的。喜欢的大有,锦瑟决然无意分那一杯羹!又何须自作多情?”
情急之下冲口而出的言语,字字如冰锥,刺入倾夜炽热如火的心。她唇角的浅笑仍未抹去,只是眼波里的郁色给那绝美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凄苦的颜色。而便这时,锦瑟蓦地感受到一种陌生的芬芳,它极轻极淡,却惹动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是怎样一种凄美绝伦的馨香,而它已然足以让锦瑟确定:这气息蕴藏着深切的悲伤。
“夜,”锦瑟不禁心软,柔声唤她,并轻轻扯了扯倾夜的衣袖,温声道,“也没说讨厌。是的暗主,更是的师姐,肯定会有点乎。不过,只是想说,对……没有那种意图。”
“为什么?”倾夜马上问,甚至带有几分失望。
锦瑟微微一怔,她本以为,淡漠如倾夜,必定会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却没料到她会执着地问为什么。
锦瑟露出柔和的微笑,几乎带着哄她的口气,道:“小夜儿,不抢夺属于别的东西啊。”
倾夜立刻道:“不属于别。”
望着倾夜执拗的面容,锦瑟不由苦笑,轻轻道:“傻瓜,不要自欺欺了,是属于她们的啊。”
倾夜便沉默了。
是的,十八年前因为耐不住寂寞而做出的那个选择,让她从此也担负起了对她们的责任。她不可能就这样贸然将锦瑟占有,也更不可能把旧无情抛弃——她绝不能让锦瑟成为使别受到伤害的缘起啊。
倾夜出神的样子,就像是月光下一尊恬静的雕塑,而这尊雕塑,必定是造物主最呕心沥血的杰作。锦瑟望着她,自感出言太过冷酷,不免有几分愧疚。武功独步天下的堂堂江湖笔,竟然每每挨锦瑟的打骂。暗主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委实够了落魄。
“为什么永不面前设防?”锦瑟温声问道。
“不想。”
“也好。”锦瑟笑,故意逗她道,“若是瞧可恨,就教训。放心,不会手下留情的。”锦瑟发觉,越是难以欺负的,欺负起来越是有趣。
倾夜又出神。
“怎么、后悔了?”
倾夜仿佛终于想出破解之法,欣然道:“严肃的时候,绝不面前设防。闹着玩的时候,会做防御。”
锦瑟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问:“什么时候算闹着玩的时候?”
倾夜神色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