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最后那句话,玉恒忽地怔忡,那副年轻却毫无血色的面容,便似失去了一切鲜活的气息。他静静地望着花倾夜和西风飘然远去,甚至忘了阻拦。
行至半途。
西风忽地问起:“倾夜,为什么你会转变?不是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御龙剑出鞘么?”
花倾夜转头望着她,目光里有令人动容的郑重:“西风,倘若来日我无能为力,可以替我力挽狂澜么?”
西风一诧,定定看着花倾夜,却良久没有开口。
花倾夜也不要求她立刻答复,目光落向远方,喃喃:“心知这一抉择并非万无一失。却找不出更为妥帖的出路。而我能够确定的,便是:服从那个星图的安排,将唯有一败涂地。许是狂妄罢,总想与苍穹那个无形之手,再搏一次。哪怕这一次,依然是错……”
西风始终凝视着花倾夜,静静看着她吐出每一个字,以及眼波中的每一点辉光,最后,西风蓦地轻笑出声,举目瞭望高空,悠悠道:“倘若你也会错,我愿与君同错。倘若天有昏蒙,
我必向天挥剑。”
“呵……如此简单。”一敛眉间郁色,花倾夜竟也微笑。
彼此再无多言。
清冷的雪原上,两人轻身疾掠,如同不惹纤尘的飞瓣悄然飘过无暇的素绢。
不一刻,花倾夜与西风返抵逝水号。
雪千寻早已翘首多时,见到西风归来,飞也似地扑上前去。而第一个呼喊出来的却是冥儿。
“西风,你找到执剑者了么?认了师父没有?他厉害么?”冥儿问道。
西风随手揉了揉冥儿脑袋,清浅一笑:“我少时受够了严师的督教,可再也不想拜师了。”
锦瑟先是不动声色望了花倾夜一遍,见她不曾少了半根汗毛,方行到西风近前,笑道:“瞧你心情不错。”
西风道:“如果你知道玉恒千真万确失去了执剑能力,你也一定会如我一样快乐。”
锦瑟抚掌:“好极了。”
玉楼反倒不敢放松,问:“此等绝密,执剑者怎会告与你知?”
西风轻描淡写:“因为他要我替他执剑。不过被我拒绝了。”
玉良低呼出声,引得星城翩鸿也是惊心。少年人正当锐勇无畏,而他和玉良自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曾经的凡界之主、昔日的执剑斩魔人,岂能轻易被他精心挑选的后继者拒绝?
“小夜,你们可曾交手?”空逝水问。
花倾夜道:“他有许多替身,今日这两具躯壳,都不是他本尊。因此,自然发挥不出他本来的实力。不过,即便打败了他,却也不能将他奈何,他会离魂出壳。”
玉楼惊道:“他竟练到这般境界?”
西风知他想起挚友,道:“他已经做了一千多年的僵尸,自然与何其雅不同。”
“一千多年?……”雪千寻讶然,“何其雅死而复还,是因为倾夜替他换了十年阳寿。玉恒为什么可以留在阳世这样久?”
冥儿抢道:“何其雅命里只有十六年阳寿,死了再活,自然要凡界之主替他赎命才行。而玉恒却是在阳寿未尽之时,舍身成尸。他为龙神亲传的继承者,虽无造化龙技,却毕竟曾是半神凡界之主,阳寿比寻常真龙族多一些,也并非意外。他现在用的,是他自己的寿数。”
西风不由吃惊:“他的确是在活着的时候化身为僵尸。冥儿不曾见他,又如何知道的这般详尽?”
冥儿眉梢一挑,趾高气昂:“本王为冥界之主,此等小事自然圣眼明辨。”
花倾夜道:“习武之道,一者修灵修气,二者修筋修骨。然而,人会老,筋骨强度总会盛极而衰。执剑者在自己最年轻的时候自尽,便如同将自己的筋骨定格在最强大的阶段。此后再行修灵,武功便可有增无减。如今看来,他不止修灵,还将躯壳由一化多,更有甚者,他完全可以将本尊尸身不断强化。千年之前,不知发生了什么,确曾令他遭受重创,丧失执剑能力。然而,单就武力而言,他却未必退步许多。”
玉良道:“所以说,澈儿拒绝了执剑者,执剑者又岂会善罢甘休?”
空逝水沉吟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罢了,来日愁来,来日忧。执剑者一心只为苍生,而我等也非祸世邪魔。倘若他日执剑者大驾亲临,倒不如众位放下兵戈,开诚畅议一番。”说完,又瞧向花倾夜,道,“小夜,执剑者与你极富渊源,他可曾与你讲些什么?譬如,有关魔君萧姚?”
花倾夜道:“并未深谈。我只告诉他,这一回,我相信萧姚。或许天下不再需要执剑者。”
星城翩鸿一震,脱口质问:“你相信她不是祸冥者,相信她不是魔君?”
空逝水望了一眼锦瑟,只见女儿神色间似乎隐约一黯,做母亲的便如心被针刺了一般。但她并未像丈夫那样激愤,而是温声询问:“小夜,其实我和你一样,愿意相信萧姑娘没有欺骗我们。”
“我并非‘愿意’相信。”花倾夜十分坚定,“我与萧姚相识日久,对其言行自有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