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傅司戴着纯白的手套,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拈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右手握着放大镜的银色手柄,正在细细查勘着宝石内部的包体和裂纹。大概是不满意,他很快就扔下手里的一颗,从一旁的托盘里另换了一颗鸽血红,举到眼前看了两眼,又放下了。
斯蒂文森正在擦拭着各色银器,锃亮的银器反射着薄薄的天光。莫傅司忽然开口道,“stephen,你对温禧看来印象相当不错,否则今天早上你也不会拜托我帮她一把。”
老管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正色道,“我觉得温禧小姐确实很不错,守本份,知进退,明事理,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里面实在是难得。”
莫傅司勾唇一笑,“是吗?辨毛鉴色、点头知尾向来是这类出生低微的女生的拿手好戏。”
“少爷,如果温禧小姐是好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份工作。”老管家替温禧辩白。
莫傅司懒洋洋地除下手套,随意往桌上一扔,“好家庭出生的女孩子更糟,一个个蠢得离谱。”
斯蒂文森趁机进谏,“既然如此,那少爷您何苦勉强自己去敷衍她们。”
莫傅司却笑起来,“stephen,你不了解她们,她们是最简单的生物,一点都不需要我费脑子。走进时装店,看到新装,会激动地上前爱抚,喔,这件欧根纱礼服真漂亮,那双小羊皮高跟鞋真可爱。到了珠宝行,看到各色钻石,眼睛发直,几乎魂不附体。我消费她们,她们消费我的钱,各取所需,多好。”
老管家忍不住在心底叹息,玛琳张,宝丽赵她们要是听见少爷这番话,恐怕真要呕血。她们蠢就蠢在将昂贵的馈赠等同于付出的真心,却忘记了真心岂是可以用金钱计价的。何况少爷若是存心要收服某位小姐的芳心,恐怕没有谁能抵挡。
莫傅司从漆金扶手椅上起了身,慢慢踱到墙角那尊米洛斯的维纳斯雕塑身旁,修长的手指缓缓由雕像的脖颈游移至前胸,他白皙的皮肤几乎和石膏像融为一体,一时间竟然分不出界限。
能叫少爷真心爱惜的女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斯蒂文森轻轻叹了口气。
“stephen,你怎么看虞璟?”莫傅司忽然问道。
虞璟,苏夫人?老管家斟酌着说道,“苏夫人是很少见的能干的女性。”
“聪明、有城府、骄傲、野心勃勃并且毫不介意显露出来的女人,典型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只要目标正确,不会顾忌手段。”莫傅司唇角带笑,又加上一句,“我欣赏这样的女人。”
“至于温禧。”他轻哼了一声,“她有一脑袋不合时宜的自尊心,脸嫩,心软,不会善加利用自身的资源,还学了一身的冬烘气和假道学,根本不是一流的人才。”
那样一个善于忍耐的灵魂,谦卑、温驯、隐忍、克制,真的让他非常非常想要毁掉。
“少爷,您?”斯蒂文森有些错愕于莫傅司对温禧的评价,“温禧小姐可能只是无欲无求罢了。”
“西谚说爱情使人眼盲。stephen,你对她的好感也遮住了你的眼睛。”莫傅司神色淡漠,“你注意到没有,她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不曾喝过这里的一滴水,她从来不探听任何关于雇主的情况,眼睛更是从来不乱看乱瞟,谨小慎微到了极点。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老管家静静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情,温禧小姐确实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
“stephen,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雪了,明明是那么肮脏的东西,偏偏以一副纯洁无辜的姿态出现。”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莫傅司负手上了楼。
走到楼梯拐角时,莫傅司又居高临下交待道,“后天中午之前帮我把那颗八克拉的鸽血红送到比利时安特内普中心,图纸我放在书房的保险箱里。请文森特亲自操刀,按照我的图纸在10天内打磨镶嵌好,成品直接送回莫斯科,老家伙的寿辰快到了。”
“好的,少爷。”斯蒂文森微微俯身。
日影西沉,天色渐暗。
温禧步履沉重地迈上了莫宅的门廊,早上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这种羞耻的感觉影子一样攫住了她的心。
老管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温和,温禧这才觉得心中略为好受了些。
进了内室,她稍稍抬头便看见莫傅司站在二楼的镂花栏杆之后。
“莫先生,今天早上谢谢您。”温禧鼓起勇气仰头道。
“你该谢的是stephen,没有他替你说话,我不会帮你。”
原来是管家先生,温禧心中却隐约感到一丝失落。她恭恭敬敬地朝老管家鞠了一躬,“谢谢您,斯蒂文森先生。”
“不客气,我并没有做什么,多亏了少爷。”
从二楼传来一声嗤笑,“别给我戴高帽,我只喜欢落井下石,从不雪中送炭。”
说完又瞥一眼温禧,“你上楼。”
上了二楼,莫傅司领着温禧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