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都不熟,或者对你直说,我们就不是一派!我没在里面安插好自己的人之前都不敢出驻地,我怕我一出去,副官亲随都被调走,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你说,这里的医官我能信吗?”听了他的话,谭央摇头,“你们还真是不容易。”
徐治中苦涩一笑,“央央,你知道吗,这就是我这十年最困惑最痛苦的事,我立定决心要为民族为国家而战才来当兵的,可是实际上呢?我把自己一半的精力都花在了对付自己人上!党与党之间,派与派之间,人与人之间,绞尽脑汁的互相提防、互相倾轧。你说,难道这就是我穿上军装的意义吗?讽刺!太讽刺了!”
谭央低头收拾药箱里的东西,正是正午,秋日里的小阳春,天很暖,谭央颇有感触的开了口,话语里却带着凉意,“其实,在社会里同人打交道就会有这些,大官大买卖斗得凶险些,老百姓蝇头小利一样会争破头,为了小钱可以坑蒙拐骗,为了大钱就能杀人灭口。慢慢的想通了就好了。”
徐治中很信服的点了点头,望着谭央的脸片刻,他忽然笑了,“央央,咱们才见面,不说这些了。噢,对了,我想你在我这里可能要呆段时间了,怕你闷在军营里无趣,叫人找了几本书给你,”说着他目光落在桌子旁边的樟木箱子上,笑着打开箱盖,“看看,还入得了谭院长的眼吧?”谭央蹲下来将书拣来看,竟全是和小儿科有关的西医学著作,英文的、德文的、还有几本不认识的外文也被翻译了梗概附在后面,谭央一看便起了兴致,徐治中拿来小凳叫谭央坐下,说,“不急,慢慢看!”
谭央旁若无人的翻看着,忽然她一个惊呼,“哎呀!这本书在海德堡的时候我和书店的老板订了好些次,总是没货!”徐治中低头摸着袖口的扣子,极熨帖的笑着,也不说话。谭央打开书皮,只见扉页上写着——西元1932,购于美利坚纽约州,旁边还粘着一片红杉树的叶子。谭央缓缓合上了书,她顿时觉得这份礼异常贵重,自己恐怕承受不来。徐治中抬头看见谭央略显沉重的表情,便淡淡的解释,“湘凝托我在美利坚帮她买几本建筑学的书,我看书店里恰巧有儿科学的,就帮你也带了几本。”
这时候林副官进来说有下属公事求见,谭央听了便起身离开。徐治中盯着谭央直到她出门走远,转而回头不耐烦的问林副官,“你知道伤口一天能换几次药吗?”林副官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原地立正一个军礼,“报告参谋长,下次不会了!”
李副官带着谭央将她安置在四楼的一个房间,还笑嘻嘻的凑过来说,“谭小姐,参谋长就住在隔壁。”谭央不悦的看了一眼李副官,李副官马上加了一句,“这样照顾起参谋长的伤更方便。”之后李副官还领来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孩,说是军事学院新毕业的学生,来照顾谭央的起居。谭央说,“不用,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这位姑娘读军事学院是为了保卫国土奉献国家,不是为了做这些琐碎事。”李副官听了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表情少有的严肃起来,他很感慨的说,“谭小姐呀,我当年被安排到刚从军校毕业的参谋长的麾下做副官时,他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谭央听了李副官的话并没觉得意外,其实她一早就清楚,她和徐治中之间确实存在太多的共同之处,家庭环境,受的教育,对外界的看法,自己的处事方式,甚至于他们爱同样的音乐,读一样的诗歌,他说她是他过奈何桥时弄丢的那一半魂魄,这个比喻乍一听肉麻了些,细想起来却也贴切。
第二天上午给徐治中换药时,他们两个聊了很久,谭央离开房间时看见门外排着队站着七八个军官,谭央回头不解的看向林副官,林副官说,“大家等着向参谋长汇报情况。”谭央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次日,谭央很麻利的换好了药,一分钟都等不得的开门要走,临走时她还说明天是周六,明天换完药她就要回去了,因为要接囡囡同她过周末。徐治中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惊,随即也顾不得穿到一半的衬衫,他一个箭步奔到谭央面前将她拦住,“央央,那你下周还会来,是吗?”他言辞恳切,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让谭央不敢再看,她慌忙转过头去,站在外面的李副官见状在一旁帮腔,“参谋长,这还用问,您的伤还没好呢!谭小姐不来,下周谁给你换药啊!”徐治中一瞬不瞬的看着谭央的侧脸,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那么,我下周一叫人去医院里接你,行吗?”谭央想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点头。
紧紧盯着谭央离去的背影,徐治中站在门口发了很久的呆,就好像谭央这么一走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再不回来了。
李副官实在看不下去,便说,“参谋长,不是我说,你们两个读书人谈恋爱真是温吞得可以了,不想叫谭小姐走,想把她一辈子留在身边你就直说啊,你是男人,拿出点儿胆魄来!你当初若是有现在在战场上这一星半点儿的果决,媳妇早娶回家了,至于等十年?天天守着相片唉声叹气的,我们前两年都不敢问,以为你女朋友死了呢!耽误了十年的时间,要不小公子都……”
徐治中无奈的拍了拍李副官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随后徐治中低下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