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将他驾驶座椅上的坐垫摆了摆正。谭央坐在车上看两个警察搜了老周和吴妈的身。之后队长来到车窗外对谭央说,“麻烦毕太太下车一下,我们搜车。”
谭央将身上的驼绒大衣裹了裹紧,低头出了汽车。四个警察打开车门将小汽车细细的检查,谭央站在老周的身旁,她能看见当警察拉开驾驶座椅的垫子时老周的喉结动了几动。五六分钟后,四个警察向队长汇报,说小汽车里什么都没有。队长点了点头,随即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到谭央厚实的驼绒大衣上。谭央冷哼一声,竟对吴妈发起了脾气,“你这老不中用的!都说今天不冷,今天不冷,你还叫我穿这件破衣服,厚的要死不说,还叫人以为我是窝赃的□。”谭央说罢没好气儿的转过头对警察队长说,“警察先生,要么我脱衣服,你们来搜我?”
警察队长看着谭央,很是为难的摆了摆手,“我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毕太太。”老周插科打诨的笑道,“毕老板的太太有了身孕还要在大街上脱了大衣叫你们搜查,这么配合警察局的工作,明天都能上报纸的头条了!也不知这是不是往鼎鼎大名的毕老板的脸上贴金?”警察队长歉然一笑,将车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毕太太快上车走吧,您身体娇贵,着凉了就不好了!”
到了家之后,谭央叫吴妈先下了车。老周从前面转过头郑重的说,“谭小姐,真是谢谢您。”谭央将一个册子从大衣袖口里抽出递给他,低声说,“您不是来上海养伤的吗?还冒这个险做什么?”老周拄着方向盘,“谭小姐,我死不足惜,但我希望千万个我妹妹那样的姑娘都能无忧无虑的读书生活,就像您一样。而这样的生活不是由于毕庆堂、李庆堂,是来源于这个社会的变迁!”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谭央对毕庆堂说,“大哥,考完期末试我就呆在家里了!”“那是自然,你就是再想去学校,我也不依!”“呆在家里的话,出门就不像上学这么定时了,现找老周来也不方便,大哥,要么来让老周搬来咱们家住吧,反正家里房间多。”毕庆堂将清蒸鱼往谭央的碗里夹,笑着说,“小心刺啊,卡到嗓子里可不许和我哭鼻子!”“大哥,我和你商量事儿呢!”毕庆堂小心剥着那块鱼肉里的刺,“不好吧?麻烦得很。”谭央抓着他的手腕,笑着要挟他说,“你不同意,我就不吃这块鱼了?”毕庆堂苦着脸说,“你这狠心的女人,竟拿孩子的晚餐来威胁我,好吧,为了这块鱼,我且忍了吧!”
一九三零年的春节,毕庆堂依旧讲究的放了仆人们几天假,这一年的除夕夜是老周同他们夫妇在毕公馆过的。在饭馆里叫来了酒菜,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温酒聊天,一家人似的。后来两天老周还下厨做了湖南风味的家常菜,老大哥似的和他们絮絮叨叨的讲着他家乡的事,不知不觉中三个人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这年的二月,刚过了春节,人们还都带着节日里拖沓出来的惰性,潮湿阴冷的上海依稀可以闻到鞭炮的火药味道。谭央在上个学期结束后就开始在家中休息,一面看书温习功课,一面安胎待产。毕庆堂对谭央更是百般爱重,千般呵护,他们一同满怀幸福的忐忑守候着小生命的降临。
早晨,谭央倚在床头看着一本书,收拾完要出门的毕庆堂又返回楼上的卧房,抽走了谭央手中的书,“我走了你就再睡会儿。书是看不完的,想上什么大学你告诉我就是了,我给你办,还考什么试啊!”“那怎么一样呢,大哥,别的都靠你,上学这事我可要自己来,你再说这样的话,我非但不领情,还要生你的气呢。”毕庆堂将她拥进怀里,笑着问,“那好,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能领我的情?”“我有想吃的东西!”毕庆堂捏着谭央的鼻子面色严肃的说,“快说!”谭央眼珠一转,“西瓜!”毕庆堂抵着她的额头唉声叹气,“我的宝贝,你不是寻我开心吧?二月份你要吃西瓜啊?”谭央趴在毕庆堂的怀里咯咯的笑,“偏要挫挫你的威风,谁叫你总怂恿我不劳而获的!”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端着洗脸水的吴妈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原地。后来毕庆堂走了,吴妈将浸了热水的毛巾递给谭央,“小姐,你和姑爷这样真好,恩恩爱爱的。”谭央握着手里的毛巾笑了,也没说话。“小姐,那你也不能大意,你别看你们这会儿好,可这有钱有势的男人可没人说得准,你现在大着肚子,男人在外面就更容易出事儿,我岁数大了见得多了,有多少老爷都是趁着夫人怀孩子时讨的小老婆,你可要看住姑爷啊,不然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谭央将手中的毛巾往盆里一扔,不悦道,“吴妈,你不要乱讲话。且不说大哥不是这样的人,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犯了这样的糊涂,那个后悔一辈子的人也肯定是他!”吴妈见自己想说体己话却反而被谭央顶了回来,便又讪讪的端起了“娘家人”的架子,嘀咕着,“这毕公馆里的仆人虽说多,可只有我是你从娘家带来的,是自己人!这样的话也只有我会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