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的体温,瞬间融化了一层雪,木桶上竟冒出袅袅的蒸汽。
踩着凳子,捞起他的两条手臂,分别把了脉搏,林燕染看着他手腕上深深地齿痕,红肿的伤口在浸了水,带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惨白。
右手的脉搏她诊了又诊,继而沿着肩膀,一点一点地捏着肌肉里面的经络,肩膀、手肘、手腕,她每捏一下,半昏迷状态的穆宣昭都低低地逸出一声呻吟,声音里压抑着痛苦。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经络竟像是断了?
这番动静自然不可能瞒住一旁虎视眈眈的穆将军的亲兵,“将军伤到了哪里?”
在他们看来,穆将军的重伤来的诡异而突然,上一刻还好端端的将军,突然就......重伤濒死,他们将前后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之前,穆将军两箭逞威,一举重挫了敌军。可,穆将军的长弓虽然是特制的,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拉得动,但是,这些年来,穆将军从来没有出过事,这两弓根本不可能伤到了他的根基。
而看着穆将军的伤势,又像是伤到了经络,不是他们所想的中毒,所以,此刻都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燕染。
“他左臂受了重伤,像是巨力反噬。”林燕染只说了大概,这当口具体的伤势,诸如经络断裂,气血受损这些,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这年代,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得有出众的武力,在千军万马的拼杀中或冲杀在前面,或镇守在后面,最不济的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而从穆宣昭的赫赫声威中可知,他是那种最能打造出虎狼之师的将军,每战都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一军主帅如此,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只怕也是些悍不畏死的人。
如果她告诉他们,他们的主帅废了手臂,伤了气血,以后上不了马,拉不开弓,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是抛弃他还是怜悯他?无论那一条,林燕染都不敢想,穆宣昭那么骄傲的人,他怎么受得了。
“反噬?将军近日有练功吗?”
“没有,这几日将军都忙着准备喜事,到了演武场也只是看一看兄弟们的功夫,都没下过场。”
“是啊,怎么会反噬?”
突然,其中一个啊了一声,粗壮的食指几乎指到了林燕染的额头上:“是你!”
他一声爆喝,吸引了暖阁内所有人的注意:“你们想一想,之前将军劈了一剑,要杀了那个小子。是她突然扑了出来,然后将军那一剑只是劈开了大氅,连她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你们再想一想,当时将军劈出那一剑时,我在旁边都胆寒,怎么可能伤不到她?”
“是,是,难怪将军会反噬?”
“我呸,搅家精!”
林燕染只觉得眼前晃满了手指,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睛。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厌恶、嫌憎甚至是仇恨。
“将军如果出了事,我杀了你!”那个将穆宣昭从门楼上扶下来的小兵,一脸狰狞地抽出了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反了你们,滚出去!”沉在木桶里的穆宣昭,冰雪的冷冽让他恢复了些神智,耳边亲兵的吼叫声、拔刀出鞘声,让他睁眼就看到了压在林燕染脖颈上的刀锋。
“将军,不能为美色所误!”
“将军,这是狐狸精!”
“将军,她是毒妇!”
......
这一刻,林燕染成了千夫所指。
“出去!”穆宣昭勉力握起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木桶上,这一声,压下了所有的叫嚷,暖阁内静的针落可闻。
多年的威压,已经刻在了他们的心底,这些乍起青筋的亲兵们,单膝跪地行了军礼,悲愤地转身。
“替我守住府门,辛苦诸位了。”
“将军......”
“属下誓死完成。”
......
穆宣昭的这句辛苦,直接让这几位化身暴熊的亲兵哑了火,流下了男儿泪。再走出去时,虽然都拿眼狠狠剜了林燕染,但终于没有人对着她喊打喊杀了。
可是,这些人的态度转变,林燕染都不在乎,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脑子里来回转着一句话:“她害了穆宣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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