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因三姐定亲,宫里更添一抹喜气,这一年中秋节宫里便开心起来。。九哥既出先帝之孝,宫里过节便极热闹,又放烟花,又宣召百戏伎人入内。太皇太后越发喜欢热闹,好听个响动儿,既见九哥尽心,也自欢喜,将慈寿殿小厨房里做的月饼赐与九哥。
玉姐见她善待九哥,此时更不以她藏奸,亦陪她欢笑。太皇太后更搂湛哥,逗他说话。湛哥已两岁有余,与她一处一口一个“娘娘”,太皇太后喜不迭,与淑太妃两个互使一眼色。玉姐见了湛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儿,不由嘲道:“他这会子倒识得娘娘了。”
知道典故的便都笑将起来,原来宫中尊贵妇人皆称呼“娘娘”,湛哥才学说话时尚幼,玉姐既是他娘,又是他娘娘,他人儿小,傻傻分不清楚。叫玉姐便是一时“娘”一时“娘娘”,横竖是叫唤一个人人,玉姐也不以为意。待抱他往见两宫,皆令他叫“娘娘”,他便糊涂了,小舌头儿都打结了。总有一半年时候儿弄不清谁个是谁个。
一片欢笑里头,皇太后也只得强扯出一个笑影儿来——心里实不快活。她不似太皇太后,虽没了儿子,好歹跟前有个侄女儿侍奉,又有广平长公主既是孙女儿又是侄孙女儿,权慰寂寞,娘家也不顶事,且有太皇太后压着,心里实是委屈。
不想看这些个人的笑脸儿,她便将脸儿别往一旁,也是合该有事,恰叫她看着宫女宦官为趋奉,个个脚下生风。便问:“那是怎的?急脚猫儿似的,出了甚事?”因她这一问,玉姐不得不令碧桃去打听。
碧桃回来道:“过节事情多,她们忙哩。”
太皇太后道:“纵事多,哪有这般跑法的?”命唤了个小宫女上来问话,那小宫女许是年小,人颇实在,趴地上磕个头儿,回道:“因前几年放了几百号宫人出去,宦官也放了些老的出去养老,又都不曾补全,如今宫里剩的人少,平日还好。到了忙时,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活计哩。手上脚下不紧着些儿,便要出错儿领罚。”
皇太后正气闷间,挥手儿便叫她下去,却与太皇太后道:“既缺人,须再择宫人来。。宫里总不好似乡间土财主,又吝啬又刻薄,逮着个人必要叫一刻不闲累到死。”
太皇太后略一点头:“节后再说罢,且看焰火,。”说便抱湛哥,伸指指着天上烟花逗他去看。
玉姐听了皇太后的话儿,略有些儿耳热,颇疑这“乡间土财主”、“又吝啬又刻薄”是在说她。只大节下不好反唇相讥,更不好带出来,也只笑笑:“也是我年轻疏忽了,前者娘娘心善,放了宫人出去,也没补多少人来,我竟以无事了。既这般,明春便择人来。”她心里打的却是明年采选宫人之前再放一批出去的主意。
太皇太后转头看看她两个,道:“且放放,过完节再说。”
过了中秋节,玉姐便往慈寿殿来请示太皇太后采择宫人之人:“我年轻,未经过事儿,您久居宫中经的见的多,还请娘娘多指点。”太皇太后笑道:“也没个甚,只看宫中各处用多少人儿,现有多少,将要放出多少,叫他们算出差的人来。比着数目,多征一、二成备选。底下选人时已筛过一回了,到你眼前的,皆不至太蠢笨,多这两成,是为防着有疾病又或有不合眼缘儿的。”
玉姐笑道:“原来如此。不是娘娘说,我还想不着要多备些人。”
太皇太后笑道:“你也不曾疏忽,这宫里宫人,从来是看用多少便召多少,否则也是白养闲人,钱库都叫她们耗干了,外头她们家人还要惦记。倒是有一事——”
玉姐听她言有未尽之意,会意接上问:“娘娘还有甚指教?与我说话,哪须客气哩?”
太皇太后便说:“说了不许恼——你如今也不须多选人了,往年人多,是要人伺候的妃嫔多,如今官家后宫空虚,用的人少。你须先想好应对办法,否则……叫旁人说出来便不好看了。”
玉姐面上微一变色,旋即笑道:“谢娘娘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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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太皇太后也算是好意提醒,玉姐心头便添一事,思来想去,却并不与九哥先提及充实后宫之事。。横竖夫妻两个早有话在先,玉姐便当九哥是记住了,他不提,她难道要自寻烦恼不成?她只管尽管照顾九哥起居,与他处置家务,不使他为内宫烦心,且看九哥怎生说。
一面令各宫管事宫女太监报上人数来,将那无人居住的宫殿暂封了,又将常居之处或常游玩之处留足人手,又将年纪大的宫人百余人再圈出备放出宫,两相比照,纵多采选些,也只须采选三、二百人。
玉姐便将此事报与九哥,因内廷采选之事,多采选良家子,是编户齐民,须过政事堂,与内廷一道签发告示,这才好行事。九哥见放出大龄宫人百余名,又采选新人二百余,多出百来人,便知是为中秋节事。
玉姐道:“我瞧过了,不用的地方儿暂封了,便用不着许多人,多少采选些儿,也是与慈明殿个面子。纵过节,人也够使的,节庆时她们忙些儿,多与些赏钱便是。若人多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