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心中思绪万千,拿不住孔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见女儿还在身旁,遂说道:“阿瑜,你先回去。”说罢,便跟着前来的婆子去了孔氏那里。
刚进屋,便觉得一股压抑之气扑面而来。这间老屋散着淡淡的檀香,铜鼎内的熏香日积月累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四周的木柱之中,这里的一切都是时间累积下来的味道,好似一张网,萦萦绕绕,轻轻缠住你的心脏,然后渐渐紧缩。
秦氏站在一旁,行了安,孔氏却没有说话。秦氏略尴尬,孔氏不出声,她也不能落座。不由拿起了帕子,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孔氏幽幽睁眼,微微舒展了身子,笑道:“哎,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是小坐,瞧我竟然还睡着了。”
秦氏眼皮挑了挑,按下心中不快,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既然您累了,就早些歇息。这儿也不是睡觉的地方,免得着凉。”
孔氏不动声色地推开她,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起身:“我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什么精力去教导那些个小的,好不容易请了宫里来的嬷嬷,这府里好像还有人说那是因为别人得了咱们府的恩惠,来报恩来的。我就纳了闷了,怎么好好的教养嬷嬷就成了报恩的呢?”
秦氏脸色惨白,她是知道孔氏这是在指责自己不将周嬷嬷放在眼里。不过除了今日因阿瑜之事,她往日里对周嬷嬷也算敬重,也思量着是从宫里出来的有几分体面,可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下人!不由开口道:“周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要敬重。只是这报恩,媳妇儿着实不知道。幸亏老夫人提点,媳妇儿明儿一定要查出这些个长舌妇。只是后宅之事向来是无风不起浪,若是大肆彻查反而把这事儿弄得越像真的了。周嬷嬷是什么人物,宫中的场面都见识过,如今这些闲言碎语的自然也不会放在耳边。”
孔氏就知道自己的大儿媳妇儿没那么快明白过来,只是听得秦氏方才这番话,差点怒的直接瞪她,好在孔氏自己的养气功夫还算到家,脸上并无露出不喜,只是道:“既然你知道她世面见识得多,就别让人看你的笑话!我可是将这整个家都交给你在打理!”自从秦氏进门,她便明白这个儿媳妇儿心眼不大,可当初也是看中了她的门第,毕竟官家肯将女儿嫁到商户里来也不容易,又思及秦氏还算是个管家好手,孔氏对她那份小心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只是如今闵氏进了门,得了宠,她那份不耐烦的模样便整天挂在脸上,却还以为自己是个贤惠的!
秦氏心头一紧,连忙道:“是,媳妇儿定当谨慎行事!”
孔氏冷笑:“谨慎?!原来你还知道谨慎二字!”
秦氏被她的目光压的抬不起头,小心站在一侧。
孔氏道:“周嬷嬷在宫里面便是教养嬷嬷,那些个皇子公主都训的,怎么就训不得咱们府的几个姑娘了?!你上哪儿打听打听,哪有教养嬷嬷训话的时候,当娘的还赶过去,这是向谁示威呢?!你也是学过规矩的人,姑娘家学规矩,做错了,被罚一罚是好事。今儿不过是个那几个丫头因一幅画起了点小争执,你堂堂一个主持中馈的夫人去搀和丫头们的事作甚?”
秦氏不敢言声,只能低头挨着训斥。
孔氏接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去的,阿瑜丫头让丫鬟偷偷跑去告诉你的吧!你急急忙忙的跑去是怕阿瑜丫头吃亏?糊涂!她今年已是十四了,还能留在家里几年,连姐妹之间的矛盾都处理不好,以后出了门子,那些个还是没有血缘的妯娌,叔伯,婆婆公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难道到了那个时候你要去冲到她婆家里去为她撑腰的吗?她不过是个小孩心性不肯吃亏,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你怎么就不想想,同样是罚,老二家的怎么就不去?难道她就不知道心疼孩子?你帮的了阿瑜丫头一时,帮不了她一世!哎!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秦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孔氏一向都是不好相与的,但如今儿这般训话却是少见。只是孔氏字字在理,她当时也是一时急糊涂了,又思量着薛府对周嬷嬷有过大恩,便掉以轻心。如今被孔氏这一训,脑中顿时清醒不少,也觉得自己对阿瑜太过偏爱了些。
孔氏说完了,摆摆手让她退下,不想再看她。秦氏不敢多言,连身告退。杜妈妈扶着孔氏在屋里慢慢走动,缓缓气,笑道:“老夫人何必动怒呢。”
孔氏看了她一眼,这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人了,当即长叹一口气:“当初若不是为了薛府,我也不愿让老大将她娶进来。本想着她生儿育女后也会变得聪明点,没想到还是这么愚不可及!”
杜妈妈道:“大夫人也是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啊。”
孔氏道:“当局者迷?老二家的怎么不迷?说句良心话,老二家的是个实诚人,只可惜那肚子着实不争气!哎,你说说,怎么咱们遇到的尽是这些糟心事!”
杜妈妈呵呵笑着,轻声道:“您不是常说这人啊有苦才有甜,我瞧着颜姐儿就很不错,知书达理,模样也好。看着她,我就总是想着老夫人您以前的模样。”
“呸,碎嘴!”孔氏被逗乐了,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