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月初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呈都出发了。车队前呼后拥,望者绵延数里。而照计划,他们将一路往东,过了竹山往后,就临近呈水上建成的永丰堰。此地隶属桐州牧,再过去就是州府所在甘城,接下来便是舒州牧治下了。前朝九州,蒲朝增至十三州,越国已然占了六州。虽然魏国手中实际控制的也有六州,但水土差异,总体还是南边的土地更为富庶丰饶。如今昭律东巡,明面上说的是巡视治下,暗地里是厉兵秣马——有优势如此,怎么可能不抓紧?
既然要去坝上,众人出了呈都几十里,转向呈水上更大的渡头,弃车换船,一路顺流而下。若是在此时的洛水,江面上冰封未解,那可是想乘船也不能了。船只每到一处,便有县令郡守送来新鲜吃食等物,虞婵自身又是在海边长大,倒也不甚难过。
若是丽日晴好,二人便相携上岸去游玩,只不过是跟着一大群人去游玩而已。自铲除秦党以来,越国治下一片清平,没有什么潜伏的危险,反倒是所到之处引起一片排山倒海的欢呼之声,更有民众送的东西堆满当地首席官员的府上,请求转交。就算是些自家产的蔬菜瓜果之类,这几船人也是吃不完的。故而昭律不得不颁令下去,叫沿途各地县府控制着些收,多余的就当即赈济出去。
这倒甚是一举两得。既能节约开支,又能收了民心。随行官员无不恭维,就连墨季同都忍不住赞了一句王上高明,由此可见一斑。众人兴致一高,昭律就命人在月圆之日在船上做了个诗酒会,偶尔附庸风雅一次。
随行官员多的是实干家,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这才交出最后的成稿,叫人瞧着一阵阵好笑。至于虞婵,原身是个琴棋书画的高手无错,叫她花几天功夫,大概也能研究出一首至少韵律通的诗词,即兴可就是高难了。故而她只能腆着脸,用了记忆里的“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一面暗道罪过,一面下定决心以后叫昭律少做这种事,至少得给她留点琢磨的时间。
日子过得愉悦,自然也就过得飞快。感觉不过一瞬的功夫,一行人已经接近了永丰堰,在船头能远远看见前方一条横亘的巨龙。
这完全就是墨季同的职责范畴。故而当船只远远靠过去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为众人讲解这永丰堰的各项构成。前头江里有石砌的鱼嘴,起分流之用;若是夏季水满,淹过第一道鱼嘴,还有第二道离碓继续分水。堰前立着三个高大的石人,上面刻着标尺,可以看出水位到底是高了还是低了。水底还有五只石犀,标的是江底泥沙的厚度,定时淘走淤泥沙子,以保证洪水过时不会淹到江岸上面。此外还有辅助的分堰,不一一赘述。至于江边上的龙王庙,照虞婵的看法,那就完全是做心理安慰用的。
墨季同大致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在桐州以北发现了不少铁矿,乐左司马又改进了这炼铁之法,假以时日,便能在洛水上做出铁闸,不再需要木闸将就了。这样一来,旱期放水,涝期蓄水,我越国东南定能旱涝保收。”比起之前,干旱起来颗粒无收,洪水起来又是一大片房屋倒塌疫病流行,这坝做得是太有用。这件事忙了好些年,现在终于慢慢显出效果来了。他墨季同此生就算只做成了这件事,那也死而无憾。
“说得是没错。只是一岁一修也不能忘了。”与琴棋书画相比,这完全在虞婵的领域范畴,所以接过话头的时候十分自然。若是维修得当,好的水利工程能在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依旧造福于民。若是他们越国有足够实力的话,再在呈都以西、靠近呈水源头处再建一座水坝,双重控制,更极端的气候都能安稳度过。
“夫人说的是。”另一边的乐常顺口接道。“铁矿之处,微臣前些时候已经去看过了。相比于炼铁炉子,开矿需要的时间倒是更费。”他一面说一面看着虞婵,眼睛亮闪闪的。因为他现在已经发现了,不论是什么问题,问到虞婵那里,定然会有解决之法。当然,说到动手和细节的话,还是要靠他和经验丰富的工匠们,但虞婵说的法子八成行得通。
在开建永丰堰时,炸山是用的加热石头再炸裂的法子。因为虞婵那时提了小心,若是将火药一法说出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如今要开矿,自然还是用爆破更快。她沉吟了一会儿,想到如今的情形,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然她说的时候只用自己猜测的语气,并不提别的什么让人多想。至于注意事项,聪明人光从火药的用途就能知道它很危险。
果然,乐常的脸色一瞬间就明朗了起来,几乎没有犹豫。“硫磺之物也不算难找,可以一试。那便是外头建一堵墙,做条长些的火线,最后在远处点火……”他越说语气越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了铁闸建成之日。
墨季同不大懂这些火药配比问题,但是他听出来了,若是这法子能成,他水坝的铁闸就能早好几年能有。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他脸上也顿时现出了喜色。
每当这种时候,昭律就在一边插不上话。不过现在,虞婵说是用来开山,墨季同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但乐常应当和他一样都想到了另一个方面——若是火药研究出来,那就再也没有他们越国攻不下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