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比梳头发还要精巧的技术活儿,画坏了就要再折腾很久,而说是肯定没用的。所以她稍微往后仰了仰身子,想叫昭律知难而退。
但是她这动作却是更方便了昭律。他本是弯着身子,现在跟着直起来一些,左手再握住她的肩膀,就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好婵儿,别动。”
他声音不高,却贴得极近。两人本就呼吸相闻,这时说话的热气自然也就带到了虞婵脸上,还有那低沉得仿佛催眠的声音。一张熟悉的英挺的脸近在咫尺,虞婵又忍不住感到了她最近以来愈来愈经常有的感受——脸红耳热,心如擂鼓。她很想控制这种反应,但是有些时候,身体总是会比人的话更诚实。
昭律察觉到手下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就知道他的料想没错。他之前看虞婵画眉不知道多少次,如今亲手一试,感觉居然也不坏。只是这种气氛,就连侍女都识相地退下去了,他家爱姬竟然还睁着两只水润分明的眸子看他,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他小心地画好眉,再看虞婵还是那表情,实在忍不住,在她唇边烙下一个亲吻:“等今日宴会回来,寡人有话与你说。”
虞婵半天都没回过神。有话说倒不是什么罕见事情,但有什么话非得晚上回来说?
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准备出门。虽说这宴席是摆的晚宴,但就如同一到洛都就免不了要送礼的习俗一样,若是不早去打招呼、饿着肚子等宴席的话,也要被人认为是不识抬举,说不得有多烦人。
在这点上,两人完全达成了共识。
按照昭律的想法,如果他的计划能顺利进行,这就是他们要忍受的最后一次大宴。正如洛都豪华的宫殿一般,今日是他自己爬,往后就是他让别人爬;而这权贵云集的大宴,今日是他等别人,往后就是别人等他。若他身侧必定得有一人相伴,那一人定然是……
而这些野心,虞婵也完全看出来了,毕竟她一开始许的也是这个。不过事到如今,若是往前不能得一个她期待中的结果,那她也就该为自己的后路动手了。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不提。而等到了相候偏殿的时候,诸侯云集,想见的人见得到,至于再不想见的人,也没有办法躲过去。
虞城年近而立,生性沉稳,和虞婵真是一对亲兄妹的模样。而他夫人楚氏,也是个温柔贤惠的性子,夫妻二人也端得是相敬如宾。而虞婵刚和自家哥嫂说了几句话,就见边上人群簇拥之中分开一条路,有人朝他们这头走来。昭律本陪在一边寒暄,见得这动静,身体立刻就挺得更加笔直了些。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桓公田克。而周围人眼见着这边的情形,料想越魏相逢必有一战,那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些,各个都在偷偷往这里瞧。
恰逢盛会,田克自然也不可能像在白马寺那时穿普通官员的衣裳了。虽说诸侯正衣制式相同,但田克身形魁梧,面容刀削斧凿,愣是把那曲裾长袍穿出了战场上特有的那种杀伐之气。虽然他现下脸上正带着笑容,但这也丝毫无法掩饰他身上的凌厉感。“久闻越公风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可不敢当。”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昭律当然不可能摆脸色,只露出了一个类似的假笑,道:“不及魏公政绩之万一。”虽然他和田克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但想想前面的大战,这话有些气氛不对也不奇怪。
田克也并不以为忤。“这话可就是越伯客气了。听闻前些日子,竹山散人也投奔越伯了,真是可喜可贺。”他嘴里说着可喜可贺的时候,眼睛看的不是昭律,而是虞婵。那种锐利的眼神一闪即逝,又变做了和煦的微笑,这也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昭律和虞婵站得近,自然察觉到了。乐常经常是一扑进工场就出不来,能留住他的可不是他越国的俸禄,而是虞婵给出的各种想法和图纸。田克打的好算盘,看起来是想从他手里把两个一起挖走的意思。所以他这时候自然不会说虞婵在里头起的作用,只顾左右而言他道:“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客气的推脱之辞,其实昭律并不想说。不过乐常那么抢手,若他真是说了才是傻的。周围听着的众人虽然失望,但也觉得这是正常的。
“那越伯的运气可真是好得很了,叫我等羡慕也羡慕不来啊。”田克微微笑道。“这位便是夫人罢?看起来甚为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来了,这就来套近乎了。明明双方都知道是真的见过、也知道是何时何地见过,但现在就对面打哑谜。昭律心一紧,就去看虞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