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婵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就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但是她身份贵重,想也知道,卫队是绝不可能让她去体验民情的。于是她只能继续坐着轿子逛街,自己看上点什么有趣的东西,便叫宫女去买了,顺道吩咐若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一并买了下来。有意思是一回事,长见识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她这好心情在回宫以后就立时不见。不为别的,就因为锲而不舍的秦文蕙。她一早起来没赶上虞婵,干脆就在岚仪殿里坐等了。宫女自然没法赶走她,所以虞婵回来的时候,秦文蕙已经不知道在喝第几杯茶了。
见得虞婵进来,原本坐着的秦文蕙立即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姐姐。她进得王宫,后位是第一要务,但这也不是仅仅干掉明面上的嫔妃就行的事情。譬如说她自己,她就很清楚,同级别的孙姬尹姬之所以条条都附和她,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背后是秦氏家族。虞婵胜于她、不能比且永远比不过的是天子血缘,背后的樊国又山高皇帝远,所以她去见昭出,怎么看都是一种宣战信号。当然了,他们本来看起来就是一派的,但这次不同的是,虞婵是自己要求出宫见昭出的。
为的是什么?又谈成了甚么?秦文蕙很是关心。但这种问题显然不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说不得要多少拐弯抹角、多少暗中试探。故而她只笑道:“姐姐出门游玩甚是开心,可叫妹妹一阵好等。”这种嗔怪的动作叫她做起来,便是十分娇俏,一点也不讨人嫌。
虞婵不用看她,光从对方的立场,就能猜出她所为何意。“哎呀,我的好妹妹,你这可是冤枉我了。”
秦文蕙一听有戏,眉一挑,只做好奇道:“难道姐姐这出门竟受了气不成?”
瞧瞧这套话的功力,怕是不说一点就不能打发了。虞婵在心里转了一遍,便露出个略微苦恼的笑容道:“这还不是王上呢。最近叔祖逼得他急了一些,他甚是不平,托我去给他说几句好话。要我来说,叔祖的心也是好的,但就是太急了些,王上毕竟还年轻呢。”她这话轻描淡写,端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顺道也把自己的态度给摘干净了。
秦文蕙听着还比较信服。王党中意樊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平王会想到让樊姬去求情,至少人选是挑对了,但是这结果嘛……“说的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点头赞同道,“那叔祖如何说?”这才是关键。
虞婵要怎么说?说真话,她和昭出达成一致意见、要赶紧让昭律振作起来么?说假话,昭出十分赞同她的意见,以后会缓着来么?前头不能说,后头容易被戳破。故而她只蹙着眉,轻轻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见到她这种反应,秦文蕙就是再想知道也问不下去了。照她的看法,定然是虞婵已经很努力,但是昭出听不听她的意见就是另一码事情了。或者还是因为昭律的不务正业,拖得过这一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得过这一世。不过虞婵也就再担心这么些时日了,因为往后她定然能取代虞婵的地位。这么想着的秦文蕙露出来一个温婉之极的笑容,软声劝了虞婵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虞婵等她自己走已经很久了。昨夜里她看了那一叠奏折,又照着地理志找了半天,这才落笔画下对策。这花去了她夜里一大半的工夫,早晨起来,眼圈都是青的,不得不用点妆盖住了。简单地来说就是,她希望秦文蕙早点回去,不是因为她周转不过来,而是因为她困了。希望昭律的司徒给力些,这次能让她睡个安稳觉。
这头虞婵光明正大地补觉去了,那头朝明殿书房里,昭律和昭出正对着一张水墨画大眼瞪小眼。那笔触半写意半工笔,背景是如墨田野,有一只叉尾小鸟正给一窝嗷嗷待哺的幼鸟喂食。画的角落里有半角池塘,蛙影若隐若现。
“……这又是夫人不小心落下的么?”昭出十分意外。因为就在刚才,他带着那一叠奏折进门,昭律几乎是立刻抢过去,一本一本地抖,最终就露出来一张这个。“嗯……夫人果然是书画双绝。”
书画双绝什么的,昭律自然知道。不仅如此,他还能将这幅画从布局到立意,统统分析一遍,以证明这个结论。只是他现在想看的不是虫鸟画,而是策论,一篇能解决当前问题的策论。上次是个虫字,他还以为这次还会是提醒……难道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上次只是偶然的意外撞到而已?因为这幅画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他都没看出任何玄机。
昭出见他只管对着那幅画发愣,不由得十分奇怪。“王上,您紧急叫我入宫,为的便是看这一副画儿?”
“当然不是。”昭律虽然依旧不死心,但也终于分了点心思在谈话上。“夫人今日说了什么?”
昭出就等着他问这么一句。他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简短的谈话说了,又问:“王上,您是和夫人说过了么?”不然为什么樊姬突然特意出宫来见他,让他扶持平王直至实现先王遗志?
“寡人什么也没说。”昭律一口否认道。他也有点儿惊讶,不知道是他自己哪里被看穿了,还是因为虞婵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上的。他现今还没布置完毕,故而虽然信任虞婵,却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