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庆昌终是没撑到天亮便逝去,定南国公府里一片凄凄,一夜之间挂满白布。
因其为国公府嫡长子,虽说未曾娶妻生子,依然按最高规格行葬礼。按丧服制度,父为嫡长子斩衰,一则表示为自己的宗族失去可以传为宗庙主的重要人物而极度悲痛,二则表示对祖宗的尊敬。
方夫人齐衰三年,国公爷所有儿子及未嫁女女齐衰一年。可方夫人道,嫡长子英年早逝乃大凶之兆,国公府之大噩,若不加以重视,今后必是祸端不断。
因此下令,国公府直系必须共同服丧三年,府里禁止一切欢娱,直至脱孝白布不可褪,这一令下无疑在国公府里掀起大浪。
服丧期间,禁止宴席、婚嫁和科考。而府中的封大少、封七姐都未婚娶,一个今年二十一个刚过及笄。
封大少封庆旻这般岁数早应娶妻生子,但之前因要准备科考所以才一直未婚,只道是立业之后再成家。其实这只是其一,更是因为知道方夫人必是不会给他寻什么好亲事,若能中第却是大为不同。今年封大少准备充分欲去科考,众人都投以厚望,不少先生名士都言其比能蟾宫折桂,若是再等三年实在是浪费光阴。
封庆旻倒还罢了,毕竟是男子,婚事科考拖个三年倒也不碍事。而封七姐封语薇则是不同,如今已十五三年之后已是十八,之前婚事一直被拖着未有眉目,若再等三年到时候便是成了老姑娘了。
世家女子一般从相人到最后正式嫁娶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甚至两三年制备嫁妆,十八岁再谈未免太迟了些。若到时候仓促嫁人只会引来婆家的看轻众人的耻笑,可若按平时一般慢慢准备,那时年纪又大了。
虽说有人服丧期间就觅好人,只等脱孝便是嫁娶。封语薇是庶女,亲生母亲只是个姨娘,虽然是贵妾,可外人看来依然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妾室,到真正嫁人时还需方夫人出面,才全了脸面。
可此举明显是方夫人故意刁难,到时候只需说一句一切按规矩来,谁又能如何。况且痛失爱子,如何可能为一个庶女在孝期中挑选良婿。
戚姨娘得知消息,便是知道方夫人这是自个伤心也不让别人好过。可此时亦不是争辩之时,只能先忍了下来。
方夫人并不管周遭如何议论,只一心一意为封庆昌办个风光的葬礼。生前这个大儿子一直被无视和看轻,如今死了务必要补回来。虽知道一切已是无异议,可这是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方夫人请来九九八十一个和尚诵经七七四十九天,超度亡灵。
棺木、寿衣、陪葬以及送葬仪队等,都是极尽奢华。
相比之下仓促定下的坟则简陋了许多,从前未曾想到这么年轻就会逝去,因此并无仔细的准备,时间又紧无法弄得多精致,不过饶是这般也已令人结舌。
还未下葬就已花费了三万两白银,这不由让国公爷的眼皮跳了跳,见方夫人还在不停烧钱,便道:“如此也太过铺张了。”
自从封庆昌出事,方夫人就若换了个人一般,不喜不怒十分清冷,表情总是淡淡的看不透在想些什么,相伴这么多年从未曾看到方夫人这般模样,这不由让国公爷心底有些发憷。平日无事都不喜甚至有些不敢出现在方夫人面前,因此说这话时语气难得的柔和。
方夫人眼皮都没抬,查看着手上的清单,增增补补,银子又花去了不少,国公爷的心不由一绞。
方夫人道:“不过是戚姨娘一个铺子钱,我们国公府还出得起。”
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却比任何话语要刺痛国公爷,国公爷再不敢吭气。方夫人嘴边露出一抹冷笑,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封庆昌无妻无子,只有一个贱妾,而这个妾,也是熟人。
她便是风铃,那个曾经一直围绕在被赶出府去的千百合身边的小丫头。夏青曼曾经一直以为她不过是大姐大旁边的一个小喽啰,自从莫名其妙被封庆昌提为妾,夏青曼觉得自个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曾经她以为很厉害的千百合,竟然一下就被踢出局,而风铃却能扶摇直上成了与千百合有暧昧的封二少的小妾。
要知道未曾娶妻最多收个通房,一般不会提为妾,只等正妻来时再议。就算正妻来了,若是无子,身份地位的丫鬟也很难会提为妾。可风铃做到了,封二少虽说并未十分宠爱,却从未曾亏待。
夏青曼后来还听说千百合曾私下寻过风铃,质问其为何害她,却被风铃赶了出去,最后再也没人瞧见过千百合。
虽只是风言风语不足为信,夏青曼却觉得此事蹊跷,只怕千百合之难与这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聪明如千百合,会主动做出这么蠢的事,但是若是被人陷害,那便是难说了。
千百合自恃清高,从未曾把风铃这样的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如今却栽到了自己从未瞧得起的人手中,只怕是做梦也想不到。
夏青曼由此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小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看他低贱看他无能,却不知哪天会给你一脚,让你跌入深渊永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