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黄色齐顶压地幔帐,琥珀色珠帘泛着柔和光泽点缀其间,雕着蝙蝠云纹的巨大窗扇。
花梨木制成的书几、矮柜,整齐排列在室内,色泽暗哑的红檀屏风安安静静站在南面露台下一张便榻前。
不似南郡国的宫室那般金碧辉煌,看不出半点儿浮华奢靡之气,然而却处处透着一股子清爽雅致。
此处莫非是仙人居所,否则何以如此不沾染半点纤尘凡气?
辛果儿暗暗赞叹着这个好地方,辛夷坞这个名字果然没有落在俗尘里娉。
紫菱瞧着四下没人,忍不住拽着辛果儿衣襟轻叹一声,“您也是千金之躯,如今却沦落到为敌国贵胄清扫卧室的地步,公主,苦了你啦,唉……”
穿越到这个未曾进入史册记载的国度——北越国,掰指头算算,至少也有三四天了。
那一世十六岁,穿越到这个异世也是十六岁,年龄相貌都丝毫没有变化,甚至连名字都没变,唯一变化的只是身份渖。
南郡国公主辛果儿,生性刁蛮跋扈,为人刻薄,好搬弄是非,善拍马阿谀之术,甚得其父南郡王宠爱。
仗父皇权势,以边境五城生灵相挟,逼迫北越王赐死爱妃梅雪,以尊贵的出身和娘家绝对显赫的势力,直接受封为北越国皇后。
王请命,择吉日派遣迎亲长伍赶赴南郡国迎亲。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一路舟车劳顿颠簸半月有余,才刚刚抵达北越都城,南郡国的信使千里迢迢追到缀满玉蝠金线绦的豪华大辇边,颤着嗓音报上亡国的消息,然后吐尽最后一口老血,为南郡壮烈捐躯。
南郡国都距离北越国都几千余力路程,半个月的迎亲时间,足够北越王不惜以连割四城的代价、成功游说临近其他两国,以最短的时间纠集到武装最为精锐的军队。
三国人马联合混编,三面包抄接近南郡国,等到被爱女出嫁的事情完全吸引注意力的南郡王反应过来时,早已兵临城下四面楚歌,三国联军没费多大功夫,便给南郡国老皇帝来了个老祖宗创造的玩意儿——包饺子。
瓮中捉鳖自然不在话下,按照老规矩,男丁十三岁以下统一问斩,十三岁以上发配边疆,刺身奴籍。
女丁倒是不用抛头颅洒热血,相貌清秀者十八岁以下入乐籍,千金之躯从此跻身勾栏,倚门卖笑浑噩度日。
相貌平庸者不论大小,一律入奴籍,分配给各处官员,从此时代为家奴,再也别想翻身。
南郡国,这个时代曾经最为强盛富庶的国家,随着皇室的湮灭,一时间浮华化梦,都城内血流成渠,惨烈之状不忍言。
北越王亲自带领联军冲在最前面,挥剑屠城,以最缺乏人性和理智的行为,愤怒地为自己的爱妃梅雪报仇雪恨。
风光大嫁的辛果儿,虽然还没来得及进入北越王宫大明宫,却也算心愿得偿,见到了半年前在一卷画轴上看到后,便令她刻骨铭心再也不能忘记的北越王越曜。
那一天,打了胜仗、骑着汗血宝马日夜兼程赶回北越的越曜,远远看见被甲胄森然的守城兵士用长枪逼到城墙根儿下的喜辇,顿时怒从心头起,挥鞭冲到喜辇旁。
怒吼一声,挥臂,竟然生生将辛果儿乘坐的喜辇轰然掀翻!
北越王力大无穷,果然传言不虚。
那一世的南郡国公主辛果儿,随着喜辇一起滚入护城河,落水前的一刹那,扭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张目光凌厉得宛若寒剑一般的脸,然后,咕咚一声落入护城河的污水。
曾经被无数人俯首尊称“千岁”的南郡国公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最为污脏的护城河水活活淹死。
南郡国已经不复存在,北越王依照承诺割城分地,使北越北边的边城距离国都又推进六百里。
虽然昔日的南郡现在已经完全属于北越疆土,可北越王残暴屠城却埋下了太多隐患,想要使南郡百姓心甘情愿接受新的统治,恐怕得要颇费一番心机了。
北越国老王妃嫔无数,子嗣繁盛,越曜为韦嫔所出。
韦嫔共有二子,越曜是老大,在他过五关斩六将、经历无数风险艰难后终于胜利继承王位时,将胞弟封为逍遥王,依照逍遥王意愿,在皇宫内为其修筑宫室,名为辛夷坞。
据闻,逍遥王为人轻佻、放荡不羁,从话没个正经,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都被他调戏遍了,甚至就连同父异母、在老王面前甚是得宠的九公主越蔷,他都敢出言轻薄,三番五次戏弄,把越蔷气得鸡飞狗跳,跑到老王面前告御状。
那一天,老王亲自带着越蔷去声讨当时还是十四王爷的逍遥王,到了韦嫔的住所梅苑,远远看见一个身着大红衣服的少年蹲在梅树下的雪地上喃喃自语,肩膀一抖一抖,仿佛正在哭泣。
老王一时好奇,命左右噤声,独自踱步悄然来到少年面前——果然是十四王,正在往梅树下的一个小坑里埋梅花瓣儿。
两只手都冻成了胡萝卜,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抽抽噎噎地念叨着什么:“一杯净土掩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