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母一走,母亲就朝父亲瞪过去,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父亲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如困兽般的暴躁。
母亲不屑地笑,腰杆挺得更直了。
原来夫妻还可以这样吵架!
这是她那个总摆出副道貌岸然样子的父亲?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窦昭看得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和魏廷瑜吵过架。
开始是不敢,后来是不屑。
父亲垂下了头,低声道:“谷秋,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语气伤感,“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映雪也是受了我的拖累。要不然,她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何苦要受这样的羞辱?况且我和映雪也说好了的,她以后到田庄去住,”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几分希冀,“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和保山出去了……”
好!
窦昭差点忍不出从幔帐里跳出来代替母亲回答。
夫妻吵架,还有什么比丈夫主动低头更能说明妻子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王映雪有了身孕,以父亲的为人,肯定是铁了心要纳王映雪进门,不如趁机给父亲一个台阶下,既可以在窦家众位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的宽厚贤良,还可以笼络父亲的心,甚至是以后夫妻遇到什么分歧的时候拿这件事拿捏父亲。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事!
而且破镜重圆,不管有没有裂缝,在别人眼里,总归还是面镜子。
那王映雪恐怕看上一眼就会心如刀绞。
再让王映雪写下卖身契,把她丢到田庄里去。
不管父亲此刻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他自己承诺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只要父亲一日不改口,王映雪就得在田庄里熬着。正好让大家看看,王映雪在窦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父亲想反悔也不怕。
到时候带着王映雪到各家各户串门去。
你王映雪不是名士之后吗?自甘堕落与人为妾,看你王家到时候有何面目见人!
还有比这更解气的吗?
就算王映雪有天能说动父亲,但母亲有她的卖身契在手,在妻妾的名份在那里,有窦家的这长辈帮着,她还能翻天不成?
窦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耳边却响起母亲尖声的厉叫:“映雪,映雪,叫得可真是亲热!既然你们背着我什么都商量好了,那还找我干什么?‘好好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窦世英,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清白人家的女儿会自己寻上门给人做妾?清白人家的女儿会恬不知耻地勾引别人的相公?她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世上只怕没有不清白、不干净的人了!她觉得受了羞辱,那她找个不羞辱她的地方好了……”
窦昭听着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堵着母亲的嘴才好!
吵架和说话一样,要有重点!
这样反反复复地纠缠这些有什么用?
快点把父亲的承诺定下来才是。
只是没等她有所行动,父亲已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你还要我怎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着有长辈为你撑腰吗?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我是念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你要是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来!”母亲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着家里有长辈给我撑腰,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绕过我去把王映雪娶进门啊!”
“你,你……”父亲恼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母亲愣住。
“你说什么?”她脸色唰地一下雪白,“你要休了我!”母亲不敢相信地地望着父亲,“你为了王映雪,竟然要休了我……”
话一说出口,父亲也愣住,他不敢看母亲似的别过脸去,小声道:“我好好跟你说,你一定也不通融……”
“窦世英!”母亲气得两眼发红,她大声嚷着父亲的名字,“你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等着你的休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王映雪那小贱人迎进门!”
父亲很是狼狈,强辩道:“谷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给我滚!滚!滚!”母亲把父亲往门外推,“我等着你的休书,我等着你的休书……”她喃喃地道,“啪”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谷秋,谷秋!”父亲在外面拍着门,“我没那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是无心的……”
母亲靠在门上,泪如雨下,声若蚊蚋:“无心,有时候无心说的才是真话……”
窦昭头痛欲裂,溜下炕拉着母亲的衣角:“娘亲!娘亲!”
母亲蹲下身子,抓着女儿的双臂,抽泣着问她:“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玩吗?我和你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不好!”窦昭摇头,大大的眼睛灿若晨星,“这是我家,我要呆在家里。过年的时候,去舅舅家!”
母亲愕然,眼泪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