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秋夜来得早,方才酉时正牌,太阳便已落了山,唯剩绚烂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渲染得通红一片,大街小巷的行人渐稀,倒是白色的炊烟却是多了起来,袅袅直上九霄间,映衬得偌大的化隆城好一派祥和之气象,自是无多少人会注意到城西一栋大院子里正有一只雄鹰腾空飞起,在院子上头略一盘旋,展翅急速向西边飞了去,一路穿云破雾,于天彻底黑将下来之际,飞到了卧牛岗上空,绕着山岗盘旋了好几圈,突地一头扎向了山林中,一个收翅,已稳稳地落在了一名正口衔着鹰哨的吐蕃士兵之胳膊上。
“大将军,信。”
吐蕃士兵伸手安抚了一下躁动的雄鹰,随即从鹰腿上取下了个小管子,躬着身子,恭谦万分地递给了昂然站在其身旁的噶尔?赞婆。
“办得好!”
噶尔?赞婆先是点头赞许了那名吐蕃士兵一句,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一抖手,从管子里颠出了张小纸条,摊将开来,细细地过了一番,脸上露出了一丝欣然的笑容,却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一挥手,对着身边的一名亲卫下令道:“传令:全军就地宿营,严禁生火,不准高声喧哗,违令者,杀无赦!”
“诺!”
噶尔?赞婆既已下了令,那名亲卫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高声应了诺,一旋身,冲出了山林,疾奔到卧牛岗后头的一片谷地中,将主将地命令传达了下去,一万五千名紧张待命于此的吐蕃步骑这才松弛了下来,各自翻身下马,就地安营扎寨了起来……
亥时正牌,夜已是很深了,偌大的化隆城早已沉浸在了梦乡中,宁静的夜色下,大街小巷里除了执行宵禁的民团兵丁尚在往来巡视之外,再无一丝的人气,倒是有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正唱得欢快,就在这等祥和的寂静中,城西骑兵营的大门悄悄地被人从内里推开,一队队口衔枚子的骑兵牵着战马从内里鱼贯而出,默不作声地沿着长街向城门处缓缓行了去,所有的马蹄尽皆包裹着厚实的麻布片,踢踏在青石板的街面上,发出一阵闷闷而又几乎难以察觉的声响。
“黑齿将军,祝您马到成功,唔,若是事不可为,也切莫强求,但消守得住隆化城,也不怕贼子如何猖獗了去。”
一身便装的王庚默默地将黑齿常之送到了城门处,末了,有些个不放心地出言交代了一句道。
“王大人请放心,末将自会把握分寸,断不致误了大事。”
黑齿常之与王庚合作了两年,一人管军一人管民,彼此间相处得甚是融洽,自是听得出王庚话里的真情意,不过么,黑齿常之却并不以为意,微笑地拱了拱手,语气自信而又恳切地回答道。
“嗯,一切小心!”
这一见黑齿常之如此自信,王庚也就不再多言,拱手还了个礼,而后一摆手,示意黑齿常之自便。
“末将去也,城中诸般事宜便有劳大人了。”
黑齿常之深深地看了王庚一眼,应答了一句之后,一翻身上了马背,领着一众亲卫们缓缓地策马隐入了暗夜之中……
“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请大人明示!”
黑齿常之方才离去,人影一闪间,一身黑衣的叶胜已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王庚身旁,只是并没有急着开口,直到厚重的城门关将起来之际,这才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开始!”
王庚回身看了叶胜一眼,面色一肃,抬起了手来,用力向下一挥,满是煞气地下了令。
“诺!”
王庚既已下了决断,叶胜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诺,人影只一闪,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人若是有了心事,那便很难睡得着,纵使榻上垫着的褥子很软,身上盖着的锦被很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郑成化从来不曾享受过得富贵,可翻来覆去了大半夜了,他还是无法沉入梦乡之中,心头隐隐有不安的情绪在涌动着,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左思右想之下,除了急躁出一身的臭汗外,实一无所得,反倒令不安的心更加忐忑了几分。
“谁?”
人一烦躁便易口渴,郑成化便是如此,这才刚挺身想要去弄些水喝,耳朵一动,突地听到了一丝几乎细不可察的衣袂摩擦之声,神经登时便绷紧了,霍然扭头向右侧窗口处望了过去,入眼便见一黑衣人正笔直地站在窗下,心一慌,立马一跃而起,沉声喝问道。
“哼!”
黑衣人挺拔如标枪般地站着,丝毫不在意郑成化的跃起,甚至没在意其悄然伸手去摸搁在榻边的横刀之举动,只是冰冷无比地冷哼了一声。
“这位兄台,郑某乃河州特使,不知兄台来此何意?”
郑成化一边试探地问着话,一边脚下轻轻移动,话未说完,人已突然暴起,猛然一伸手,已将横刀抢在了手中,手握于刀柄之上,腰一躬,整个人如狩猎中的猎豹般随时准备暴起斩杀对方。
“阁下还在等‘隆和堂’的拓跋宁西罢?也好,那叶某便让尔亲眼瞧瞧拓跋一族的覆灭好了。”
窗台下的黑衣人丝毫不在意郑成化的戒备姿态,侧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