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陵”一案对于旁人来说,只是刚刚开始,可于李显来说,却已是结束了,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都与李显无甚关系了,概因李显想要从此案中得到的,都已是落入了袋中,无论是打破武后、太子乃至越王三方隐隐联手之局面,还是协助太子夺得朝务大权,皆已成了现实,至于高和胜以及刘祎之等人的命运将会如何,李显压根儿就不在意,死也好,活也罢,都没啥差别,自然也就懒得再费心去参与其中,从东宫出来之后,李显径直便回了自家府上,沏上壶香茶,燃上炉檀香,优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假寐上一番,以松懈一下绷久了的神经,然则,还没等李显缓过神来,高邈便已急冲冲地行进了书房。
“嗯?”
李显虽不曾睁开眼,可一听那脚步声,便已知来者乃是高邈,只是身心正疲,也懒得开口发问,只是闭着眼,从鼻腔里吭出了一声。
“禀殿下,邓大掌柜到了。”
李显虽只是一声轻吭,可高邈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疾步走到近前,躬身禀报了一句道。
“哦?请他进来,另,将张先生也一并请来好了。”
邓诚乃是李显的钱袋子,然则因着避讳之故,往日里极少上门,但凡有事,一般都是通过“鸣镝”代转,此时既然亲自到了,自然不是件小事情,李显自不敢轻忽了去,这便霍然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下之后,这才慎重地开口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
一见李显如此慎重其事,高邈自不敢多问,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退出了书房,不数刻,张柬之先到了,也无甚废话,与李显略一寒暄,便坐在了李显的下首,既不问相召的理由,也不去追问今日朝议的结果,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一旁。
呵呵,这老张同志还真是好气性,不愧是当宰相的好材料!李显等了片刻,见张柬之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不由地便是一乐,这便笑着道:“张公,今日朝议诸事已定,与预想并无差池,孤离朝的日子怕是不远了,倒要叫先生陪着孤去苦寒之地遭罪了。”
“殿下去得,老朽便去得。”
张柬之显然对这等结果早有所料,并不因朝议顺利而有丝毫的意动,只是略一欠身,一派从容地回答道。
“哦?哈哈哈……”
李显本人在外头一向以气度沉稳而著称,可遇到了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的张柬之,李显也就因之格外放得开,这便哈哈大笑着欲出言打趣张柬之一番,只是话尚未出口,便见高邈陪着邓诚以及一名身材不高但却格外粗壮的中年汉子行进了书房,立马便将即将脱口的话压了下去,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收敛,而是放柔和了几分。
“小的邓诚叩见殿下!”
算起来,邓诚已是有年余不曾见到李显的面了,此际乍一见恩主,邓诚的眼圈立马便是一红,紧赶着便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了起来。
“邓公不必拘礼,起来罢,高邈,给邓公看座!”
邓诚虽是白身,可在李显看来,其之重要性并不在骆冰王等人之下,这些年来,若不是邓诚尽心尽力地经营商社,李显也没法建立起偌大的势力,对于这等有功之臣,李显自是不会摆甚亲王的架子,这便笑呵呵地起身走到近前,亲手将邓诚扶了起来,又令高邈为其搬来了锦墩,给足了尊荣。
“谢殿下赐座,小的已按您的吩咐,找到了航海之高人,这位王兄便是个中高手。”
李显可以客气,可邓诚却不敢随意,本分无比地躬身谢了一句,而后便紧赶着禀报道。
“哦?”
李显闻言,眼神登时便是一亮,目光迥然地打量着那名姓王的汉子。
“小的王海滨叩见殿下!”
那名中年汉子原本正拘束地站在一旁,这一见李显的眼神扫了过来,赶忙抢上前去,一头跪倒在地,恭敬万分地大礼参拜道。
“王壮士请起,唔,孤看壮士行动间颇有军伍之气度,莫非曾在军中效过力么?”
李显虚虚地一抬手,叫了声请,旋即,好奇地打量了王海滨一番,笑着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话,小的本是钱江水军上戍主(官名,正八品下),早年曾随平壤道大总管刘仁轨、刘大人征过高句丽,后因故请辞回乡,因家贫,不得不泛海求生,迁延至今,已有十余年,未能为国效命始终,实是王某生平之恨事。”
王海滨显然是个有故事之人,这一听李显提起“军中”二字,脸色瞬间便是一黯,可却不敢在李显面前失了礼,只能是咬着牙,含糊地应答道。
“哦,原来如此,倒是孤孟浪了,王壮士请坐下说罢。”
王海滨虽没明说退出军伍的原因何在,可李显却隐约猜出了其中的根由——大唐素来不怎么重视水军,尽管此时大唐的水师堪称天下第一,无论是装备还是战力都是如此,然则,在提拔乃至武将的任用上,水军都是最受歧视的一类军种——满大唐里将军无数,可出身水军的将领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数水军统领都是在陆军中呆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