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二年正月初四,又值大雪纷飞之际,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官道上分外的冷清,别说人踪了,便是野狗都不见一条,有的只是厚实的皑皑白雪,尽显天地之苍茫,若是落在文人雅士的眼里,少不得要作上几首诗赋,咏雪以明志,还得来上几樽酒,方可尽兴开怀,当然了,这都是有钱又有闲的骚客们才玩得起,于李冲这等匆匆赶路的武夫来说,这漫天的大雪不止没半分的情调,反倒是令人生厌得紧。
李冲是大年二十九离开的洛阳,率近两千骑护卫着三辆马车,一路谨慎万分地向唐州赶去,沿途不宿驿站,只住己部所安之营垒,日行百余里,每到州县,皆穿行而过,既不停留,也不与地方官员往来应酬,每到险要处,必侦骑四出,非得保证安全,方肯挥军通过,哪怕这一路行来始终无甚意外状况,也断然不肯有懈怠之时,此际,又到了翻山越岭之路段,李冲照老例派出了百余游骑老手,对前方二十里之山地进行侦查,自己却率部冒雪停在了山前。
雪大,风也大,天寒地冻,赶路时倒也就罢了,多少还能运动取暖,可这一停将下来,苦头可就吃得大了,纵使所有骑军都是精选出来的强悍之士,依旧尽皆被风雪冻得个面色惨白如纸,即便是李冲这个主将也不例外,若不是身负重任,只怕他早就破口骂娘了的。
“报,小王爷,前方二十里山地皆已探明,并无埋伏,越过此山,便是唐州境界。”
就在李冲等得不耐之际,一名起哨总算是从山弯处冲了出来,急如星火般地踏雪到了近前,一个滚鞍下马,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呼……,全军听令,加速冲过此山!”
相较于寒冷来说,李冲显然更担心的是安全问题,这一听沿途已探清,自是不想在此地多作停留,长出了口大气之后,高声下了令,此令一出,大队人马便即高速发动了起来,护卫着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向山道冲了过去,溅起的雪花漫天飞扬……
“裴大人,您看那旗号,该是越王府的人到了罢?”
泌阳(今唐河县)城外,即将卸任的唐州刺史裴玄成领着一大帮的唐州属员静静地等在了城门外,冒雪恭候越王府一行人的到来,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从午时起,一直等到了天将黑时,总算是见到了远处官道上正在疾驰而来的大队骑兵,诸官员们大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纷纷乱议了起来,唯有司马严孝还算镇定,凑到了裴玄成的身边,低声提点了一句道。
“嗯……”
裴玄成出身名门,与裴行俭、裴炎份属不出五服的同族兄弟,然,其能就任唐州刺史之位,却不是靠着两位族兄之力,全是凭着自身的能力所致,在这唐州任上尚不足三年之任期,现如今已接吏部调函,即将调任岐州刺史,尽管职位还是刺史,可岐州乃是上州,又是关中富庶之地,说起来算是高升了,然则裴玄成却并不因此而兴奋,甚至心中还颇有抵触,不为别的,只因他已看出了越王一系拿下唐州的不轨之心,对朝局的走向不免有些个忧心忡忡,奈何身为地方官员,裴玄成对朝廷任免一事实无置喙之处,就算再忧心,也只能默认这般事实,当然了,对于李温的到来,自不会有甚欢迎之心,哪怕明知严孝的提点乃是好意,他的脸色也依旧难看得紧,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了饱含不满的一声。
“使君,可以开始了罢?”
裴玄成乃是名门出身,他可以不怎么在意越王一系的到来,左右他如今已是将要离开的人了,可严孝却还得在越王一系手下讨口饭吃,于情于理,自是不能在礼数上有所闪失,哪怕明知裴玄成心中不爽至极,他也只能是强笑着请示了一句道。
“嗯。”
前任迎接后任乃是朝廷体制,哪怕裴玄成十二万分地看不起粗鄙无文的李温,却也不能不按朝规行了去,面对着严孝的请示,也就只能是不甚甘愿地挥了下手,示意严孝自行办了去。
“奏乐!”
得到了裴玄成的同意之后,严孝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转回了身去,对早已等候多时的鼓乐班子挥了下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与此同时,眼神却在不经意间瞟向了高高的城门楼。
“准备!”
高大的城门楼上,一名身着队正服饰的中年军官显然是接到了严孝的暗示,默默地点了下头之后,伸手一掀顶盔,露出了张无须的脸庞,赫然竟是曾刺杀过李显的栖霞观高手孙三,但见其一咬牙关,阴沉着脸,朝着身后二十余名军士一挥手,低声断喝了一嗓子。此令一下,众军士纷纷动作了起来,合力抬来了数个大箱子,紧张地开始了备战之行动。
“全军止步!”
城门处如此多人聚集在一起,疾驰中的李冲自是不可能看不见,尽管心中十二万分地不想节外生枝,奈何这是朝廷规矩,他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喝令全军在离欢迎的人群三十余步之距上停歇了下来,但并未下马,而是漠然地凝视着对面的唐州官员们。
“嗯。”
裴玄成原本就瞧不起越王府一干人等,这一见李冲等人尽管停了马,却浑然没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心下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