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跟陶晋鸿同辈的道门高人,即使到了这危急关头,善扬真人说起话来也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平添了几分高人风范。
不过他这边淡淡说着话,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却在剧烈收缩,里面的神光如针,而手上则不停地摩挲着那方黯淡无光的天子笏,给我的感觉,倘若要是耍一个滑头,敷衍推诿,他便会直接一笏砸来,死活不论。
我们先前高居于祭台之上,暂得和平,没有在与邪灵教的一场厮杀中殒命,并不是因为邪灵教惧怕那朵恐怖的修罗彼岸妖花,而是因为龙虎山诸人不告而来,打破了他们的优势,使得这里面的实力重新回复平衡,方才如此和谐。
而如今,这邪灵教与我们本来便是死敌了,倘若善扬真人也对我们起了杀心,别说是在那祭台之上,便是我们此刻跳入了水潭之中,只怕也难逃死路一条。没办法,我们现在虽然已经有了足以自傲的实力和修为,但是想要与善扬真人这种天下顶尖的道门高手比肩,还需要十多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够弥补。
术不同于武,寻常习武,讲究的是经血气旺,最厉害的时光便是三四十岁的盛年时期,有经验有武勇,根骨强硬,而到了老时,血气衰弱,便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情形发生;而术则不同,这个东西越修越精,越修越强,而一旦入了道,那便是洗髓伐筋,脱胎换骨,早已脱离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别说像善扬真人这样的老骨头,便是杨知修,认真较量起来,也不是我们所能够抵挡的。
关于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杂毛小道,都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
面对着善扬真人这平静中又暗流汹涌的恐怖压力,我在迟顿了两秒钟之后,也没有与杂毛小道眼神交流,便直接爽快地拱手说道:“前辈既然吩咐了,那我便试试吧。”
廊桥处的那个绿脸女子是敌是友犹未得知,此时上前破阵,其实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我们先前只顾着找寻龙涎液,并没有多想,反正并不怕这水银蒸气,而找到雨红玉髓之后,我们便不得不考虑起如何脱身的诸多事宜来。
在廊桥迷雾后面的那个绿脸女人,她可是一位能够和善扬真人分庭抗礼的奇人,虽然看模样似乎还是借助了龙宫诸多阵法的布置,但是有着这般的实力,其实未必比善扬真人好惹,不过我心中总是藏着些不一样的期冀,有着这份希望,那么前去破阵,就反而变成了一场机遇。
毕竟在这儿等死,也不是一场正途,因为倘若逃生无望,杨知修必定会拼了老命,从暗处杀将出来,与我们谋个同归于尽,真到了那个时候,反而没有现在那般划算。
听得我的允诺,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善扬真人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客气地说了一句话:“陆左,不错,我龙虎山会记住这份情的。”
众人纷纷夸赞,气氛一时热闹,我望着前面一片闪烁着银色光芒的迷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招呼祭台之上的小妖、朵朵和小叔过来,一同前往。朵朵和小叔依言走下了台阶,而小妖则犹豫了一下,听得我在催促,于是不耐烦地喊道:“急什么急,小娘有事,一会儿再来。”
我瞧见她似乎打算从那妖花之中取些什么东西,看到那刚才袭击我的凶悍妖花此刻与小妖相处无害,刚才也间接帮助了我们,成了屏障,我多少也放宽了些心情,带着一干人等,准备朝着迷胧的水银雾气中行去。
谁知我刚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鱼头帮帮主姚雪清凝重地呼喊道:“等等,且慢走!”
我奇怪地回过头来,瞧见这老鱼头朝着龙虎山一众人等拱手,出言协商道:“是否要留一人,在这边等待?”
姚雪清这一句话说得我杀心顿起。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无疑已经将自己的担忧表明清楚,那就是我们这一群人若离去,闯不出阵还好,但倘若冲将了出去,然后起了诡心,顺手再将那大阵给封锁,留在此处守候的他们恐怕就只有吃鳖了,到时候撒气都没有正主。
我恨意勃发,语气就有些不善了,寒声问道:“原来姚帮主是怕我们自己跑了啊?不如这样,我们在此守候,就由你们鱼头帮的众位兄弟去那裹覆着一团水银蒸气的地方破阵吧,我在这里静候佳音便是了。”
听到我这边意气用事,直接撂了挑子,姚雪清也不恼,默然不语,倒是他旁边的水猴儿干笑着说道:“我们这些整日在水里面讨生活的苦哈哈,哪里懂个什么勾栏破阵的法子呢,陆左你说笑了。不过我水猴儿是个粗人,说得也都是些糙话,毕竟咱们刚才还打生打死,要说你有机会坑我们还不做,我再蠢也不会信啊,对不对?我们这些打渔的,命贱,但龙虎山的列位真人都是得道修士,你好歹也要给大家吃颗定心丸,不然谁放心你走?”
鱼头帮两百年前或许还都是些打渔采藕的穷苦出身,然而此刻却个个都是一方豪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尖厉的口舌,水猴儿这样的人都能够说得这般直白,龙虎山这些人老成精的老道士,又怎么不知?
瞧见善扬真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便知道事情坏了,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