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先前一直微微摇晃向前行进的大辂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李石彬的声音:“官家,该用午膳了。”
“传进来吧,多备一份筋箸,梁卿陪朕用膳。”
“诺。”
一时厚厚车帘掀起,几个宫人上了车,麻利地收拾桌子,鱼贯奉上膳食,又静静退下。梁丰看着面前四菜一汤,很是同情。赵祯的节俭可真不是假的。后面副辂吹牛说是装着他的各种家当,其实空箱子几大个,赵祯好几年来都是洗湿换干,多余的衣裳都没几件,难怪他刚才对赵元俨居然有七八百万贯家财那么吃惊。
两个人相对而坐,只不过梁丰是盘腿坐在一个锦墩上。
“你方才所说,朕信了,只是这关系皇家体面,更须提防朝廷不稳。怎生想个周全法子,让此事消弭于无形,方为上策!”赵祯说。
梁丰心里忽然对他佩服起来,不容易啊,这么小小年纪,真的早熟。皇家教育就是没得说,玩权术跟胎里带来似的。
“厉害!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梁丰竖起拇指夸奖。
赵祯小脸一红,笑道:“少来啦,朕只是就事论事么。对了,你说说,该从何做起?”
“这事,我也反复考虑过了,须得齐头并进才行。有件事,无论是否因此次而起,你都该准备准备了,兵权!”赵祯听了,深以为然地点头。
“殿前都虞候石元孙此番不是伴驾随扈么?我看信得过。趁这回有空,你见见他怎么样?”
“嗯,他家三世将门,果然信得过。朕是得见见。”
“第二件,便是要好生撑撑你那胖表哥的腰,让他把生意做得再大些,还有王才人娘家,也无妨拉他们进来。定王不是家资巨万么,须得先慢慢断了他的财路才行。”
“这个没问题,朕只要回去对大娘娘说说。大娘娘一定支持。只是你方才不是说那个什么赵宝成的生意,眼看就要被取代了么?你这是要让朕找刘从德说说话,让他继续支持赵宝成?”
“这个是必须的。赵宝成虽已几乎等于破产,但苦撑到这时候,只是须等到春天,茶叶南采北购,那时节才露败象,因此他还没完全绝望。有了刘从德支持,他过了这关。便等于是断了定王小小一笔财路。何况还有我,嘿嘿。就算没有刘从德,我也撑得住赵宝成。”梁丰笑道,他自有主意。
“就这两条?”
“那哪儿够?这第三么,便是要暗地里摸查定王同谁有勾连了,他多年来暗中结交之人必不会少了。最近只是些小喽啰冲锋陷阵,大角儿还没上呢。这个要紧,也是最难办的。”
“好,就这么定了。”
在大辂赖了好长时间,饭也混吃了。话也说完了,梁丰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豪华大马车,回到他那辆迷你小两轮上。
“少爷,恁地现在才回,吃过了吧?”李达嘴里嚼着干粮,含糊不清地问。
“嗯嗯,你吃你的。别噎着。”梁丰居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一天行行停停,到了晚上,銮驾歇在中牟县内。
出来时候,吕夷简已经打了招呼。一路简行,沿途各境不得行迎送事,只要地方长官出城二十里接驾。赵祯进城,县衙权充行在,随驾人员伺候。所有扈从,自己安营,并不占用民居。
那几个大官跟着赵祯去了县衙,有分配好的房间休息。自己级别不够,没法子,只好随了侍卫各军扎营在县城东教场内。不过还算好,他是随驾的文官,又同石宁是好朋友。于是这次出来的主将石元孙特地拨给这厮一顶小帐,专门安顿他主仆二人。
吃的也是兵营大锅饭,热腾腾的一大块炖牛肉,一大碗汤端上来,还有一叠面饼。梁丰却是好久没吃过如此粗野的食物了,拿起面饼咯吱咯吱大口咬动,吃肉连筷子也不用,伸手就抓。蹲在帐篷门口自己吃饭的李达听到少爷呼噜呼噜大口喝汤声,转过头来看他吃相,忍不住咧嘴一笑。这位少爷竟比自己还要粗鲁三分。
呼地一声,帐帘掀开,进来一个内甲外袍,头戴簪缨的中年男人。梁丰一看,急忙起身,伸出手背狠狠抹抹嘴,唱个肥喏道:“小侄见过伯父!”嘴里还嚼个不停。
进来的正是袭卫国公爵,殿前都虞候石元孙,石宁的爹。
石元孙进帐看到他的吃相便开心地笑了。这个小子,能上能下,算个人才。原先见过几次,举动斯文有礼,哪像现在这个模样。他家世代将门,对读书人天生就有一种说不清是敬畏还是排斥的情绪。再加上梁丰本来名气就大,行情又高,所以石元孙一直对他客客气气,并不拿当子侄辈看。反倒是无意中瞧见这位手背抹嘴的动作,大感亲近起来。
“玉田毋须客气。行营无聊,老夫过来看看你,还习惯么?”石元孙抚弄浓髯,和蔼笑道。
“多蒙伯父关爱,小侄习惯。”在石元孙面前,他也不叙官礼了,只是家礼称呼。李达一见将军来了,知道人家一定有话要说,便行个礼退了出去。
“玉田,你这回又被特诏伴驾,今上恩宠不小啊。回去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