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罗崇勋担心的大发雷霆,也没有罗崇勋期待的情绪澎湃。刘娥不动声色地对着这幅长卷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着一直弯着腰立在下面的程琳道:“吾不做对不起赵家之事。你下去罢!”
不过那幅画却没有跟着程琳滚出大殿,因为太后没发话,所以只好留下了。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娥这么低调处理,还是被漏了风出去。转天右谏议大夫蔡齐就进了本子,言道听说太后为了奉册大典留个纪念,命太常博士程琳作了幅画叫做什么《武后临朝图》的。这个不合规矩,武后临朝同太后奉册是不能类比的。请问太后,真正意图何在?
刘娥看了,哭笑不得。但还算态度和蔼,回复说这画是我叫他作的,是他自己献上。我当时也给他讲了,不做对不起赵家的事。你可以放心了吧。
可是蔡齐不依不饶又上本说既然太后你圣明处置,那也是社稷之福,可是听说那幅画你没还给程琳,而是自己留在宫中了。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刘娥看了不爽,心说那幅画也不违法啊,我都没说不是的东西,莫非你想越权和谐它?于是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不再回答。
不回答也不好,文臣们以为是刘娥心虚了,多半要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同老娘们干一票狠的。
这时候被罗崇勋忽悠过闲在一边等命令的张耆和任中师急了。怎么里面还没话传出来,外面就闹成这样?于是大家上班扯闲篇的时候任中师一不小心就说了两句话。他说:“画图而已,岂必小题大做?以图附会,满朝疯传,诚不可取。”
他说话的对象是朝里的一批中层干部,里面有一个最替小皇帝召集的人,叫孙奭,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判国子监。相当于国立中央大学校长的意思。老头现年六十多岁,是个典型的儒家正统代表,凡是涉及到名分纲常问题。在他那里绝不含糊。当他辗转听到任中师大放厥词之后,不顾老迈之躯,冲到御史台对着任中师叫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你们兄弟靠了丁谓之的庇护。一路官运亨通。你居然还能做到右正言,真是老天瞎了眼。这种无父无君之人,活该千刀万剐!”
堵门叫骂,里来是御史台的拿手好戏,多少王侯将相,多少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从来遇到御史言官都是绕着道走。今天居然有人上门踢馆,那可热闹了。可是任中师没有引来同仇敌忾,反而是纷纷观望老头抽风。任中师面上很是挂不住,特别是听到孙奭连他家兄弟一道骂进来时。勃然大怒,出来道:“老匹夫,你要辩理,我就同你辩理。你勾三扯四地作甚?我家兄弟岂是容你侮辱的?”
“哼哼,老夫从来没有侮辱过人。说的都是实话。你敢不承认么?你敢说你家兄弟没得了丁谓之的好处?”
“你——。”任中师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这事就比较心虚,当着这么多人,哪里好意思同老头吵?只好忍着气躲开。
孙奭看骂跑一个,越战越勇,当着众人,大声宣布。此事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太常博士程琳,号召众人群起而攻之。言官们本来就有此意,这会儿也不理会孙奭是来踢馆的,纷纷响应,回头就分别写弹章,痛骂程琳“心怀诡诈,临事阴险,专致上之所好,目无纲常人伦,非其不可用,直欲戳之。”
等大家雪片般的弹章蜂拥而上时,忽然才发现,程琳已经告假,不知所踪了。
任中师受了孙奭辱骂,气不可遏,又想到老头当时连老领导都骂在里面了。就兴匆匆跑到丁府,哭诉自己冤屈。
丁谓笑吟吟听完任中师的哭诉,安慰道:“祖圣,笑骂由他笑骂,好官你自为之。那老孙头骂你两句你又掉不了一块肉。有啥可气的?今后遇到,绕开些走就是了。”
“相公,话不是这么说啊。下官不过仗义执言两句罢了,至于他这么不依不饶的么?”
“你那也叫仗义执言?火上浇油差不多吧。嘿嘿,他们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以后少开口就是。”丁谓摇头笑叹道。他怎么能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这时候,先按下自己人再说。可是任中师不太明白领导的心意,听他劝导,就忍不住迟迟疑疑地向丁谓暗示,这事十有**是宫里安排做的。
丁谓这才神色严肃起来,问道:“是谁安排的?”
任中师因他不是外人,又觉得自己这边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便细细地把罗崇勋找到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因为罗崇勋当时也只是暗示,他可不敢胡乱改话,便照直说了。
丁谓听罢,陷入深思,心道怎么会如此突然?长时间一点破绽都没有,咋临到官家要大婚,忽然掀起波澜来?一时琢磨不透其中的关节。但任中师对他的暗示却直接无视掉了,开玩笑,这戏才刚开始,就要他站队,可能么?
他没答应帮刘娥的忙,却叮嘱任中师,这段时间里一定要管住嘴巴,不许乱说。有人非议也装没听见。先看看言官们的下一步行动再说。
当程琳献画的事闹得如火如荼时,还有一个人焦急万分,无比憋屈。
此人正是神童李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