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还未来京时就已经纳妾,还是个青楼行首?”冯行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梁丰对小嫦是妾这个称呼十分反感,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叫法来替代。只好捏着鼻子说声:“是,不过当时我与她是两情相悦,只是不太懂规矩,以为不是纳妾,而是明媒正娶。”他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料冯拯父子听了都是一怔,面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
梁丰的回答让冯行己始料未及,他早知梁丰有个妾侍,这年月不奇怪。梁丰少年风流,虽然没成家就纳妾确实夸张了点,但也不算啥了不起。回家之后,老婆张氏跟自己念叨过,娘们儿心思,想那小妾是个行首,虽没见过,必是色艺双绝的,自家闺女虽然样样不输别人,可架不住娇憨顽皮小姐脾气大,偏偏不懂歪心思,万一那小子宠小妾欺负自家闺女怎么办?于是便强烈要求老公先打压打压梁丰,给闺女撑撑腰,别叫过了门吃些闷头亏。冯行己多年在外冷落闺中,本就有些愧疚,这又是母女情深的正常反应,也就勉强答应下来,说见了面提一提,教训一下。
他一见梁丰就很喜欢,说话间想起老婆的嘱咐,也就顺嘴说说,本来只是想摆摆长辈架子,说教说教,要他不要沉溺女色,安心读书做事才是正道。
好端端设计好的一番对白,却被梁丰直杠杠顶了回来,在他耳里。好像梁丰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心中的正室是谢小嫦,冯程程才是小老婆一样。冯行己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把气压了下去,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没打算明媒正娶我家程程喽?”梁丰不用抬头都想象得见老丈人咬牙切齿的样子。
“伯父误会了,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我与程程也是两情相悦,情比那个总之很浓的。只是伯父问起。小侄不敢不据实相告而已。小侄少年荒唐,那是我自己的错,却须怪不得倾心于我的女子。程程秀外慧中,纯善可爱,能看上我这布衣小子。已是感激涕零,怎敢稍有怠慢冷落?其实不瞒伯父说,在小侄看来,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公侯将相,不过浮云一般,大丈夫做事,岂是靠了裙带而立于天地间的?若我梁丰是那样的人,也配不上程程小娘子,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玉粒金莼?何况那些虚礼呢?请伯父明鉴!”
冯行己和冯拯听了,细细想来,好像的确很有道理,面色才渐渐好看起来。但生怕这个话题继续发酵引起不快,便转而问些他学问上的事和日常起居等等。气氛逐渐融洽。
只是他父子俩都没注意到,其实梁丰说的话一句干的都没有,毫无逻辑可言,一味地偷换概念东拉西扯,看似慷慨激昂,其实避重就轻。根本就没正面回答冯行己他女儿今后再梁家的地位问题。
梁丰也很为难,要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冯程程是绝对的大老婆,过了门就是后院之主。可是小嫦那么善良温柔贤惠可爱,自己跟她情真意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把她当个小妾对待。当然,他对冯程程也绝无偏心,非常喜欢这个丫头,两年时间,从可爱到真爱,就如此润物细无声地过来,要她受委屈,自己死了也不干。唯一的希望,就是两个女人和睦相处亲亲热热平平等等不分大小。最起码,对外名分上有区别,关起门来要实现吧?于是干脆乘着冯行己提及,把话说开了,免得今后老觉得有事哽着,大家别扭。
话点到也就罢了,爷孙翁婿三人扯到别处,相谈甚欢,少不得留了梁丰的晚饭,叫了冯程焯来相陪。
回家时天已大晚,张挥出去风流,多半不归了。邓圣已经休息,客房里只有韩琦的灯还在亮着,小朋友很刻苦,读书不缀。梁丰也懒得去打扰他,竟自回房,却见云梅和碧云也在房里,三个女人还在呱唧不休。
见到梁丰回来,云梅和碧云笑笑,起身告辞出去。
待上了床,小嫦伏在梁丰身上开心地叽叽喳喳说着姐们们的谈话。自两个姐姐一来,小嫦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听说云梅和邓圣的确已有了情意,这次会试过后,无论中与不中,邓圣都决定娶了云梅为妾。大姐身有所托,小嫦当然代为欢喜,碧云却玩心未泯,看破红尘,说道天下老鸹一般黑,嫁谁都一样,不如在青楼多呆几年还自在些,等人老珠黄,寻个老实汉子嫁了,不图富贵锦绣,粗茶淡饭过完一生便罢。小嫦听了却有些担心,生怕她真到老了一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说给梁丰听了,梁丰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碧云姐姐是个有智慧的人,看得通透,别参合人家,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若她们有了难处,自然要倾力相助,可是人家自由自在的,你没来由瞎操什么心?”小嫦想想也有道理,便也罢了。
转眼又是冬至,开封府有谚云“瘦年肥冬至”,可见大宋对冬至迎阳之节的重视。当天百官朝拜皇帝太后,又家家祭祖玩乐庆贺,第二天,乘着过节放假,小皇帝赵祯把梁丰请到宫里,邀他吃一顿百味馄饨。
“嗯,这个羊肉三鲜馅的好吃,这羊是小肥羊吧?嫩,市面上可看不到。”梁丰边吃馄饨边夸赞皇家风味。赵祯昨日本来已经吃了许多,今天见他大口大口挺香,也忍不住又不顾体面和他一起对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