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召臣谒驾,是否有事吩咐?”
“呃,实在对不住,今日特意劳动莱公过来。”赵祯主题还没说,先客气两句。他就是这样,天性纯良,对待臣子也是极有礼貌,这一点是全国公认的,有口皆碑。只听他继续说道:“是这样,朕前几日听说些闲话。钱希圣曾找莱公说项。欲把梁玉田调回京城。莱公没有答应,竟然还害得他家丈人在府上被冯太夫人罚跪,呵呵,不知确否?”
虽然背后谈论臣子家里的笑话不太好,但这句非说不可,寇准若能松动,那就把事儿给办了,大家方便。若是不准。借着这一句,就当是说笑话扯闲篇,也给自己堂堂官家留个地步。唉,搞政治很难啊!
寇准明白他的意思,脑子转了转,抬头笑道:“这个老臣却不知,呵呵,倒连累行己贤侄了!不过,钱希圣说情的确有的,只是老臣为难。不敢应承。梁玉田远赴西北,是太后亲点。西府岂敢擅专?何况老臣得知,梁玉田在西北也颇有建树,元辅、伯纯等俱都交口称赞,他年纪轻,正该历练历练,放回来做个京官,沾染了一些陋习,那就可惜了!”
赵祯被寇准这种举一反三的回答噎得喘不过气来,太后压、边将赞、京城的不良习气三个理由,梁丰怎么还有回来的可能?哪条他也反驳不了啊!
“那,他还需待上多久?”赵祯闷了一下,只好轻声问道。那声音又低又失落,又委屈,还有些小小地讨好在里面。听得寇准心头一酸,这哪里是个官家问臣子话啊?简直是个乖巧的小孙子向老爷爷讨要物事而得不到的无比失望!
“官家折杀老臣了,此事岂敢擅专?只是,只是”寇准一哆嗦,险些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紧要关头,好容易才生生忍下。赵祯心头一激动,急忙追问道:“只是什么?莱公请说。”
寇准默然不语。赵祯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莱公放心,他二人朕是最信得过的,绝无二心。”李石彬和阎文应心头一热,赶紧直起身子,要对得起主子这份信赖。无奈寇准老江湖了,咋会跟他认真这句话,还是摇摇头。
赵祯只好很歉意地看着两位内侍,李石彬和阎文应急忙站出来朝上躬身行礼,又朝寇准弯弯腰,自己走出大殿。
一见大殿空了,赵祯再也顾不得皇帝威仪,官家体面,扯起衣角就下了上位,自己去搬了个锦墩来,直接挨着寇准身边坐下,满脸渴望道:“好莱公,这下可以说了罢?”
“好莱公!”寇准听到这三个字,眼睛真的湿润了,一霎时数十年往事涌上心头。自己从年轻时候跟着他爷爷太宗皇帝,到了中年,又服侍真宗皇帝,现在轮到这个小孩了。这几十年里,什么血雨腥风,什么明枪暗箭都经历得太多,心肠也已经越来越硬,可就是这么寥寥三字,竟让寇准心神激荡,不能自己。
他回朝之后,一切韬晦,一切苦心安排,固然多半为了几千年士大夫骨子里那份操守和责任感,可有一小半也未尝不是因为赵家一家三代对他的恩遇?看着这小孩清澈纯净的目光和企盼的眼神,再也无法硬起心肠同他说话。
“唉,官家,别问了,这都是为你好!”寇准难得慈祥地对赵祯说道。
“嗯?为我好?”赵祯愣住,善良归善良,可他学的就是阴谋诡计专业撒,马上条件反射似的消化各种信息,继而迟疑地问道:“遮莫莱公的意思,梁玉田在西北,是另有深意?”
寇老西一张菊花老脸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微微点头道:“天知地知。”他很满意赵祯的判断,虽然作弊,但毕竟已经不错了。谁知赵祯还有惊喜给他,居然又问道:“莱公,宋公垂忽然给朕说什么‘利出一孔’,怕也不是临时起意为之罢?”
“呃?这个么,呵呵,官家自断,官家自断!”寇准欢喜之余,这个可不是劝官家太监的意思。是他不敢承认,只好胡乱搪塞,请官家自己分析。但眼睛里精光闪烁,扯块布来都盖不住。这官家,终于长成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了!
小狐狸连中两个十环,兴奋之余乘胜追击,先前准备随便发落一下宋绶的,现在不了。干脆问道:“呵呵,莱公,要不这么着,朕把宋公垂判到你处询问发落如何?”
当时就吓了寇准一跳,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垂乃中书省门下。与西府何干?断无此理。断无此理的!”他也算客气。换别人他早就岂有此理地破口大骂了。赵祯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童心忽起,故意跟老头开个玩笑而已,见他发急,忍不住噗哧笑道:“那莱公给朕出个主意,这个该死的宋公垂,到底要发落到哪家审问合适?”又是撒娇,又是无赖。
寇准乐呵呵地踩住他这个小圈套。摸着一把没杂毛的白胡子说道:“这个么,薛宿艺公正威严,翰林学士发落到察院问话要合适些罢?”
“好,就依莱公。”赵祯喜滋滋站起身子说道。
寇准也急忙起身,说那么久也该告退了。赵祯笑眯眯点头目送他出了大殿正要迈门槛的当儿,忽然说道:“等会儿替我谢谢李石彬!”老头差点一跟头摔出大门去,合着这小子啥都明白的说?
寇老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