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重庆。
高明瞻在城内大摆筵席,欢庆中秋。从前天开始,告急的报告就如雪片般送入重庆城。很快全城的官兵就知道忠县战役已经结束,李国英亲自指挥的近八万大军遭到惨败,川陕总督、陕西提督带着部分兵马突围,大军已经十成去了七、八成。现在忠县剩下的也就是五千陕西绿营,在王明德的指挥下坚守孤城,被明军团团包围在忠县,估计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详细的情报主要是由明军透露出来的。大明长江提督邓明已经在距离重庆不远的嘉陵江以东登陆,肃清沿岸清军的哨所和散兵游勇的时候,明军有意识地释放了不少清军回来报告消息。
一开始还有人怀疑这是明军的攻心之计,但高巡抚却当众宣称:邓提督虽然是敌人,但一向言而有信,既然邓提督说川陕总督带着几千残兵跑了,那就一定是跑了;既然邓提督说王明德被包围在忠县无法突围,那暂时就是无法突围。
这种公然附和敌军宣传的做法当然引起了更大规模的恐慌。重庆城现在甲兵所剩无几,除了王欣诚副将带回来的六百披甲外,还有些壮丁和少量甘陕绿营的新兵和山西兵,全都加起来也凑不足一千甲士,斗志更没法和李国英带走的标营相比。
依靠这一千甲兵想守住重庆几乎是痴心妄想。本来三千汉八旗还能指望,但月初孙思克返回嘉陵江后,见没有水师可供他渡江,二话不说就拔营北上,向着保宁方向窜去了——孙思克派人隔江喊话,说他是去接应赵良栋,和陕西绿营兵和一处、将打一方去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当时孙将军是唯恐邓名尾追而来,不赶紧跑路就被堵在岸边跑不掉了。向高明瞻喊话与其说是通报知会,还不如说是推卸责任。
因此,重庆城里一片惊慌,好多人都琢磨着也要逃离这座空城。但高巡抚在此时表现出了过人的勇气,大模大样地坐在衙门里,还敞开大门让大家都看清他确实没逃。而被高明瞻任命为重庆四壁提督的王欣诚副将,也异常地沉着冷静,这两天带着亲兵巡查城防时神色十分轻松,和城防官兵有说有笑的。
见到四川巡抚和城防提督的这种表现,重庆城内的几千人也不再害怕,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觉得高巡抚定然有退敌的妙策。既然重庆的正、副手都胸有成竹,其余的人也镇定下来,决心老老实实地按照王副将的交代去布置城防。
不过王副将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太不在乎了,他既不在城外布置梅花桩,也不组织人手加深壕沟——虽然重庆人手不足,但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但王副将就是啥都没干,今天中秋节早早就带着亲兵去衙门里和高巡抚过节了。他手下的六百兵士是眼下重庆最强大的武力和最后的指望,但午后也开始兴高采烈地杀猪宰羊,准备欢度佳节,好似在忠县吃了大败仗的是邓名而不是李国英一般。
“一年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了,为什么总有些人悲秋,这秋天有什么可悲的呢?”高明瞻喝得面红耳热,对王欣诚大发感慨:“兄弟我喜欢的就是秋天啊。”
“正是,巡抚大人高见,末将也是一样啊。”王欣诚喝得也不比高明瞻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新鲜的菜蔬、肥大的鱼虾:“每年中秋的时候,这鱼虾都肥了,新稻也下来了,菜蔬更是应有尽有,就连女人用的花,都品种繁多,正是极尽快活的时候啊。”
高明瞻哈哈大笑,又举起酒杯朝着王欣诚:“王将军请。”
“巡抚大人请。”
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边赏月,一边痛饮到夜半。
眼看再也没有酒量了,高明瞻终于谈起正事。现在周围没有旁人,高明瞻放心大胆地说道:“总督大人的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赵将军的援兵又迟迟不到,这个重庆就算守不住也不是你我的责任,只不过我们还是要坚守几天,不然朝廷那边不好看。”
“巡抚大人所言极是。以末将之见,王总兵他们在忠县坚守,肯定也是和邓提督议和的结果,多半是他们把无甲兵都卖给了邓提督,然后自己落一个平安。末将敢断言,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王总兵他们就该‘突围’了,到时候不但毫发无伤地出来,论起来还是有功的。”王欣诚认为重庆也应该坚守个十天、半个月再放弃:“此番大败,论起来也有总督大人扛着。我们坚守孤城直到弹尽粮绝,最后不得已才突围,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嗯,只是不知道邓提督肯给我们几天的时间?”高明瞻沉吟着说道:“这重庆一座城,怎么也能抵得上几千头牛了吧?何况我们的仓库里还有不少农具,都是崭新的。总督大人本来想搞军屯,后来打消了这个主意,这些农具都没有用过呢。”
仓库里除了农具还有生铁、粮食、布匹,李国英存在重庆的物资足够十万大军几个月所需,实在是非同小可。
“正是,等邓提督一过江,我们就派人去议和。若是邓提督同意不为难我们,我们就把城和仓库都留给他;要是邓提督不同意,我们就把仓库烧了再跑,想必邓提督也追不上我们。”
除了物资以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