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消散的很快,当东方吐出鱼肚白的时候,石马铺的清军营地内,几个火头军打着哈欠,拎着水桶到水井边打水,准备打水做早饭。
石马铺只有十几户民房屋舍,昨日黄昏这些陕西来的清军进驻石马铺后,便老实不客气的将民房屋舍征用,屋内原本的住着的百姓被如狼似虎的清军赶出去之后,只得拖儿带女的哭嚎着离去。
比起潮州来的清军,这些陕西清军算是客气的了,潮州清军自从越境剿贼以来,荼毒地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和湖南当地的团练互相干仗,仇怨也是越积越深。
围着十几间房舍,清军昨夜草创了营寨,并未掘壕筑垒,就连四周的营寨木栅也是没有完全布置妥当,往南派出的探马回报没见到长毛贼的影子,所以清军主将陕西西安镇总兵福成、副将尹培立商议之后,打算天明再行整补营垒、掘壕固守。
“俺们走了恁老远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家去。”一个清军伙夫操着一口山西口音喃喃咒骂道:“湖南打仗却要俺们陕西兵跟着受累,真他鸟的不值当。”
另一名伙夫拉了拉松垮垮的号衣嗤之以鼻的道:“昨日领饷银的时候,你怎么不骂?俺们这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先一名伙夫咧开大嘴,满嘴的大黄牙参差不齐,哈哈笑了笑道:“这倒是,有点钱在身,心里就踏实。”
正说话间,几人忽见井边水桶里的水轻轻的晃动起来,跟着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微微的震颤开来。几个伙夫都是陕西兵,常年和西北马贼、番匪作战,这沉闷的震颤分明就是大队骑兵来袭的动静。
几人面面相觑的一起抬头远望过去,只见石马铺南边一处密林之旁的大道之上,尘烟滚滚而来,几人一发声喊,丢下水桶便往回跑,口中大喊道:“有大队骑兵来了!”
此刻营中的绿营兵大多还在酣睡,巡哨的把总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去时,只见官道上总有数百骑扎红头巾、身穿黄色号衣的骑兵挥舞着大刀冲杀过来,身后跟着一望无际的旗海,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长毛贼大队人马杀过来了!”凄厉的示警声响起,号衣凉帽不整的绿营兵三三两两的走出营帐、民房庐舍,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长毛红巾骑兵总有五、六百骑,他们手中挥舞着厚背大刀,齐声嘶吼着直冲清军阵营而来,万马齐奔的气势、铁蹄踏地的震撼,一时间清军士兵们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不停的颤抖。
清军总兵福成闻报不及披甲,只拔出腰间佩剑便跑出营帐,出了营帐后只见长毛骑兵已然发起了冲锋,他仗剑嘶声吼道:“长矛兵向前!鸟枪手准备火器!”
清军勉强组织起来的长矛军阵,冷森的长矛竖了起来,但不少第一排的清军长矛手,面对势不可挡的太平军骑兵冲锋架势,开始牙关打颤、手足发软、心中开始动摇。
后排两百余名火枪手端着鸟枪、抬枪装好药子,福成下令上前放排枪。火枪手往前一挤,又将长矛手勉强站好的队形挤开。此时冲锋的太平军骑兵距离还有百步之遥,但指挥火枪手的把总毫无经验,看到太平军骑兵整齐的冲锋阵线,连忙下令开枪。
一时间清军步兵阵线上浓烟、火光大作,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但大部分鸟枪射程仅有七、八十步,而十来只抬枪射程倒是有两百余步,但仓促之间放枪,只有几名太平军骑兵中枪落马,对太平军骑兵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步兵阵线上浓浓的销烟,给清军步兵带来了麻烦。
福成在千里镜里看到了火器营的战果,大声骂了起来,下令火枪手退下装弹,长矛手上前列阵。等到销烟散尽,长矛手乱糟糟的还没有排列完成,可见平时训练极是散漫。
但太平军骑兵的冲锋阵线已经不足十余步了,骑兵阵中,一面巨大的杏黄战旗之下,一名头裹黄巾的大汉挥刀大声呐喊道:“天兵已至,投降可免不死!”那战旗上赫然大书“天平天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此人正是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他那炸雷般的粗豪之声响起,众太平军骑兵一起呐喊着加快了冲锋的速度。
清军长矛手见了这等气势,吓得纷纷后退,原本就不完整阵线更是凌乱不堪。太平军红色的冲锋阵线狠狠的同清军的步军阵线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惨叫声、悦耳的兵器相撞之声,太平军气势如虹的喊杀声大作,清军步军阵线瞬间奔溃了。
萧朝贵跟在第四排骑兵冲进清军阵中,他原本心中很是着慌,但这一战他不得不亲自上阵,袍哥会的新军加入之后,太平军老兵们纷纷吹嘘西王是如何刚勇无双、冲锋第一,他不能让袍哥会的人失望,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跟着骑兵发起冲锋。对此萧云贵心里暗暗咒骂那些多嘴的太平老兵,他娘的不吹牛会死么?
当他策马飞驰起来,手中大刀顺势翻飞,萧云贵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无师自通,能在马上耍大刀,而且刀法很是娴熟。其实早在从茶陵出发那天,萧云贵就发现自己会骑马,都不用思索该如何动作,身体就会自然而然的做出反应,就好像学会了骑自行车之后,就一辈子忘不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