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8年12月8日,大明帝国历崇祯元年冬月初一。讀蕶蕶尐說網
海峡冬季混乱的风势在这天居然安静了许多,少见的浓雾悄然弥漫在台湾岛安平堡一带,海岸线在雾气里模糊难辨。
大雾中,一艘小型的大明硬帆船,正以每小时不到2节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平堡南方30多公里外的海岸线。
在险险绕过一处暗礁后,硬帆船悄然进入了后世的“左营港”,如今还是一个荒芜的小海湾。帆船再次降帆,船速又慢了些,以防止发生意外,最后有惊无险地停泊在了距离海岸不过几十米的地方。
船上一名中年汉子点燃了一根火把,对着浓雾深处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摇晃着。不多时,几艘小舢板悄然出现几十米外的大雾中,当头的舢板上同样有人摇晃着火把。
“总算回来啦!”舢板上的汉子跳上帆船,原本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难啊……才出潮州一天,就遇上了金澎海防水师的巡防快船,如果不是大家伙反应快,调头朝广州方向走,又递了些银子给这些巡检的狗东西,估计就露陷了!”帆船上的汉子苦笑着,连连摆手,“这不,整整又耽搁了一天。”
“能回来就好!”迎接的汉子笑笑,看了眼船舱方向,“这次买来多少粮食?”
“不到两百石。潮州那里郑芝龙的耳目也多,现在报不出票号的粮食买卖,根本就没法上船,还是多亏了以前几个老伴当,一石米出价三两五钱银子,才弄到这些。狗日的郑芝龙,是想活活饿死我们!”
“咦,老三。你怎么挂彩了?”说完一路的事后,帆船汉子突然伸手拉过同伴的肩膀,结果这个过大的动作让对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别提了,林老七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拉了些人,反出堡去了!”舢板汉子垂下头,偏看着海面,脸上表情阴郁不定,“前些日子,又叛出去百多号人。大当家的杀了几个。但也阻止不了……”
说到这里,帆船和舢板上的水手们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看来颜家就连自己的老底子,也开始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也许还轮不到郑芝龙发起总攻,这安平堡就自己垮掉了。
“打起精神来,弟兄们,快。把粮食搬下去!”
抛开杂念,舢板汉子发出了一声吆喝后,几艘舢板都纷纷靠了过来。目前什么都不谈了,还是先解决安平堡的吃饭问题。
一袋袋沉沉的粮食被衣衫褴褛的水手们挪到了舢板上。一趟也不可能全搬完,于是满载粮食的小舢板又悄然地隐入浓雾中,朝着岸边而去……
……
近一年的封锁,安平堡和淡水堡的粮食储备已经见底。包括颜家兵将部属和安迁流民在内,岛上的近三万人又瞬间陷入了绝境。一开始,颜思海还能依靠着武力弹压着各种小心思。但随着粮食危机的到来,不光岛上普通百姓跟着遭了殃,许多中后期才招收的部属也出现问题。
自年初郭怀一和杨六掀起的大规模叛乱后,几乎每个月,都有绝望的人偷抢船只逃离安平堡或淡水堡。这不可避免地又会引发内部的连续武装冲突,继续耗损本就断绝后续的粮草、人马和军械。
周围的势力几乎全都被郑芝龙掌控,为了死撑下去,颜思海不得不让颜家的心腹部属冒着极高的风险往来潮州,走私各类物资,其中尤以粮食为主。依照颜思海的口吻,整个大员必须坚持到崇祯二年,才有可能获得外来的助力。
这个说法,也仅仅只能安抚颜家的老班子,但现在连老底子心腹中间都出现了分裂,对那些本就人心惶惶的新部属来说,连望梅止渴的意义都没有了。内忧外患,走投无路,大概就是如今大员颜家的真实写照。
老七叔能否顺利到达华美,颜家又能否顺利说服那个严先生讨来救兵,未来真正如何,就连颜思海自己都无法确定,下面的人,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
距离安平堡西北面几十海里外,扼守海峡的澎湖列岛,“金澎海防水师”的几艘巡防快船正在升帆出海,港内停泊着大大小小近百艘战船,在后世马公港地区新筑成的一座军堡上挂着两面大旗,其中一面上锈着个大大的“郑”字,约莫两三千的明军正在军堡内外不紧不慢地或操练或休整。
一行明军官将正缓步在军堡外一处练兵营内,当头是一位全身披挂铠甲的白面年轻将官,看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但下巴上刻意蓄出的一缕小须则让此人显得早熟老成。
喝号声中,一群群身体单薄、还未穿上大明官军那种熟悉的鸳鸯战袄的青年正打着拳,若干凶狠的小军校不断在人群里踢打着。
“大哥,福建巡抚熊大人又来文书了,责问我们何时出兵安平堡。”
年轻军将的背后,跟着一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青年,正毕恭毕敬地轻声问着。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此人年纪应该比年轻军将更小。这个青年,就是郑芝龙的长弟,郑芝虎,外形比哥哥郑芝龙有气势多了,今年才22岁,如今却已经官拜金澎海防水师守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