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丈夫,他愧对妻子,挚爱之人惨死异乡;作为父亲,他愧对女儿,羸弱女孩颠簸流离;作为族长,他愧对子民,强势宗府沦为五族之末;作为兄长,他愧对亲人,千百兄弟惨死苗疆。
罪人!
罪人!!
罪人!!!
二十年来,狄云义把自己的身体囚禁在茅屋,更把自己的灵魂困锁在心海。在人前,他威严冷肃,不与他人交谈,可平静淡漠的外表下,痛苦、煎熬、孤独、悔恨,却如病魔吞噬着他的意志,折磨着他的精神。如果不是吴云昊时常的探望和心中不舍对宗门的挂念,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疯掉。
美颜的回归,如一股清泉流入干涸的心田,湿润的感觉在全身弥漫。
泪水滴淌,那是情感的释放,是对妻子的思念,是对二十年苦楚的宣泄。
男儿泪洒,是情深的触动。
“……朊仪……我来了,我带着女儿来看你了……”颤抖的手指在墓碑上划动,狄云义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妻子的名字,任凭泪水模糊视线,落满脸颊,浓浓的思念之情如同万千蚂蚁,在全身血管中爬动,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面对墓中妻子,他很想露出笑容,可泪水的模糊中,酸楚和愧疚的情绪在蔓延,笑容被哭泣取代。
他,无法控制。
不远处的碎石上,狄成和美颜无声站立,静静的望着昏暗中那道抱墓哭泣的男人,夜风吹拂,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悲戚与哀伤,还有浓浓的思念。
或许是因为狄云义的真情流露,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墓碑,美颜的眼神首次出现细微的恍惚。被刻意封闭的“母亲”二字在脑海中时隐时现,刺激着她黑暗的灵魂。
尽管依旧心中冷漠,尽管还是无动于衷,但至少不再抵触,对于美颜来说,这已实属难得。
半晌过后,等到远处狄云义的情绪恢复平静,狄成紧了紧美颜的小手,带着她向坟茔走出。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狄云义赶紧擦去脸上的泪痕,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等站起来之后,神情已经恢复常态,脸上也带着笑容。“美颜,来,见见你的母亲,她生前也是个可爱的姑娘,和你一样。”
美颜静静的看着墓碑,脸上的表情稍显淡漠,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流露的痕迹,唯有目光微不可查的晃动着。
察觉到美颜的冷漠,狄云义眼中带着些许的期待和歉意:“美颜,她真是你的母亲。当年你出生后不到一年,正好遇到五大密宗进攻苗疆,朊仪也报名参战,可不幸遭受毒物入体,受苗人围攻,最终惨死毒瘴。临死之前,她不停的念着你的名字,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不停的向药王府的方位爬着,直到最后耗尽了精力。
作为母亲,朊仪于你有愧,但她终究是你的母亲,她爱你,只是没有办法表达。我不想强求你,只希望……希望你能在她坟前拜一拜,哪怕……只是简单的弯弯身体……”
话到最后,狄云义的声音竟然带着明显的颤意和磕绊。
此时此刻,最为脆弱和敏感的,恐怕当属这位满心自责的密宗族长了。
狄成轻轻干咳,拉了拉美颜的小手,示意她做些动作,以免狄云义尴尬伤心。
美颜继续凝望了墓碑片刻,轻轻闭上了眼帘,把眼中的雾气遮掩,把心中的情感遮蔽,双膝微蜷,无声的跪了下去,红唇轻启,细弱的呼唤从齿间抖落:“……妈妈……我来看你了……”
呼……狄云义长长舒气,笑容从内心扩散到脸上,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滚落。
狄成并排跪在墓碑前,鞠身行礼,唤了声:“师母。”
狄云义看着墓碑,欣慰的微笑着:“朊仪,这是狄成,是我的徒儿,也是美颜的情郎,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美颜喜欢他,我也很放心,如果你没有意见,我打算今晚让他们在这里拜堂成亲。”
狄成和美颜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心中竟然都有几分紧张和期待。婚姻二字神圣而庄严,是情感的纽带、是责任的加复,是爱情的见证,也是灵魂交融的开始。
狄云义转过身来,面对狄成:“今晚不需要排场,不需要礼金,也不需要任何的繁琐俗礼。今晚,以暗夜为证,以天地为媒,我把女儿交给你,从今往后,希望你能好好爱她、疼她、护她,给她幸福。”
拜堂的礼数、过程和所说的话,与“正常”意义上的拜堂决然不同,但狄云义的一言一词,却都是真心流露。他没有太多的要求,也没资格提太多要求,唯一的愿望只有一个……美颜能幸福。
何况他也知道,今晚的婚礼只是个简单的前奏,是为了给妻子一个交代,等将来时机成熟,狄成势必会举办场大型婚礼,那才是真正的开始。
狄成凝望美颜,郑重立誓:“以暗夜为证,以天地为媒,我狄成愿娶美颜为妻,一生一世,呵护疼惜,给她快乐,给她幸福。”
美颜甜蜜微笑,与狄成的目光紧紧纠缠。“暗夜为证,天地为媒。我愿嫁狄成为妻,服侍他、疼惜他,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