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节,郑朗继续在水上飘着,此时也到了繁昌,在各个水泽处转了转后,一行人来到繁昌县城。又到处看了看,芜湖县都没有好起来,繁昌更别指望。
可听到一个好消息,诏书已下达到太平州。
若不是发生太多的事情,朝中一干大佬同样拭目以待,想看一看郑朗最后弄出来什么怪胎。
郑朗没有着急,画完最后一张草图,全是素描图,上面有各个数据,小圩与湖泽河流的地形图,一些湖泽种植地点。一共绘制了七十多张图纸,非是有着一手好画技,与变态的大脑,无法办到。这些图纸与数据,留作将来的参考依据,也是预防地方官吏与大户人家联手做弊。
站在船头上,命令船夫将船摇到长江江心,不是去看长江第一矾板子玑,而是将船摇到板子矶东边,在东边有两个小江洲,黑沙洲与天然洲,黑沙洲有名字,天然洲还没有人替它取名。
这段江面不象后来大肚状,依然很平直。两个小洲才形成不久,面积也很小,水大时,仅百亩地面积露在外面,水小时,合在一起只有七八百亩地面积。倒是青阳县东面有一个大江洲,有两三千亩地大小,可那属于青阳县管辖,郑朗没有权利干涉。
两洲同样也有问题,很难说它们属于太平洲或者是无为军管辖范围。上面陆续的住了四五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他们也将江洲开垦了一些出来,种粮食与瓜果蔬菜,补助家用。同样是三不管地区,难道为向这几十户贫困人家征税,刻意派衙役驾驶一艘船去?值得么?
郑朗能管不能管,但绝对不能再登上长江对岸。若那样,就会犯原则性错误。
与这些渔民谈了谈,是准备等水消下去时,拨出一部分百姓,替他们将两洲圈圩起来,不可能全部笼罩进去,只圈五百来亩的面积,边缘低洼处不碰它,这样纵然江水浩大,对江堤压力也不会很大。
每户人家每年补贴五十贯钱,再提供一些肥料。职责是专门在两个洲上种植精挑细选出来的庄稼与豆瓜蔬菜。但有一个条件,他们继续捕渔不会管,必须将这些庄稼与豆瓜伺候好。
条件很优惠的,两洲渔民立即答应下来。双方签订了契约……个小吏嘴嚅动了一下,将郑朗拉到一边说道:“郑知州,要花不少钱。”
“不多,多算一点,一年千缗钱足矣,但能取得近两千石的好种籽,能惠及几万亩。”郑朗说完,看了一眼这个小吏,见他还不大明白,又解释道:“也不多,仅一个当涂县就不止几万亩耕地,可从几万亩地中选种,够不够了?到第二年,两个小洲与世隔绝,不受其他庄稼花粉影响,进一步选种,种子是不是更优良?再普及到几万亩良田里推广下去。十年过后,会有多少农田受益?岂止是太平州,江宁、和州、池州、宣州、广德军、无为军以及润州等气候水土相近的州县都会受益。一亩地不要多,增加十斤,会增加多少产粮?”
这一算,小吏算糊涂了。
道理不难,宋人也认识到花粉的作用。
“何谓治民,何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点钱多不多?”
“不多。”小吏惭愧地说,然后伏于地说:“知州眼光非我等所及。”
郑朗这一回不好意思起来,非是他眼光长远,这种理念在后世不足为奇。
重新登上船,那些渔民继续将契约当作宝贝似的拿在手中发呆,心中忽上忽下的,省怕好事成为泡影。居然有人不顾郑朗的名声,将契约拿到岸上,请了识字的读,读后才放心地回去。然后两个小洲上传来一片欢呼声,天上降下来的馅饼!
船顺流而下,到了芜湖。
赵通判带着他的几个学生,与十几名衙役迎了过来。是郑朗特意让他们来芜湖的。
收网的时候到了。
但太平州知道底细的人不多,仅是郑朗一家上下几个人,包括赵通判也不知道。
到了让他知道的时候。
见了面,赵通判说道:“郑知州,果如你所料,朝廷下了旨。”
郑朗没有表态,这件事让他感到耻辱。一是对河北灾民内疚,没有想出好办法。二是对赵祯内疚,他性格随和,可十分孤傲,朋友并不多,家中几个好哥们,因为学问与地位上的差异,实际在渐渐疏远。几个性格高洁的人,又多是方外之人,又比他岁数大。家中还有四个学生,却无形中将他当成长辈。
真正说得来的,只有小皇帝一个人。很古怪的交情,一是君一是臣,也许赵祯自己也不知,但偶尔的真情流露,让郑朗感觉出来除了对自己欣赏外,赵祯何尝对自己没有一种友情的成份?可赵祯遭到这场打击,自己无能为力,让他更感到羞耻。
但想到这些直臣马上所做的戾暴之事,心中同样戚戚,幸好来到江南,否则以自己的性格必然会为赵祯出头,只要出头,会被拍得很惨很惨。
凝视了一下北方,心里想到,小皇帝,俺只能做好份内的事,让你看到听到,高兴一下吧。
这是俺最大的回报。
没有办法的,连吕夷简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