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大着胆子插了一句话,终于得到了一个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给宰相贺诞辰,这算不上是什么难得的差事,也就油水丰厚一点,胸有大志的童贯心思还没有放在这些阿堵物上。但明面上的差使之下,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这一点才是体现了天子对他的信任。
童贯心花怒放,不过他的面上却是严肃端正,一丝不苟的跪下来叩头领命,从态度上,半点也不见得天子重用之后的兴奋。
这一点让赵顼看着他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欣赏,他过去可见过不少次,宫内宫外的臣子、内侍遽受重用,拜谢时连手脚都忘了怎么摆了。宠辱不惊总是难得的优点,而且童贯沉稳如此,当是能将差事办好。
童贯将自己学到的宫中礼仪施展得十足十,同时尽量保持着冷静的心态和谦卑的神情,他很清楚,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要保证自己能做到全始全终,不让天子有一丝不快。对于像他们这样在宫廷服侍皇室的内宦来说,一辈子能撞上的机会也就那么一两次,如果把握不到,那就在宫里面伏低做小个几十年好了,永远都别想得到一个官身,遑论转为武职。
宦官有属于自己的内侍官阶,从无品级的贴祗侯内品,到从八品的内东头供奉官,总共十一阶。到了内东头供奉官之后,内侍再想升官,就会转为武职,从此归入武班,也就是说高品的宦官能出掌军职,领军作战是有所凭据的。
不过这么一来,宦官升到高位之后,就会受到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制约,不可能再出现晚唐时凭心所欲废立天子的‘定策国老’,也就不会出现所谓的‘门生天子’。
童贯一心的就是想在边疆建功立业,继而得到天子的信任。童贯时常幻想,如果自己能有秦翰的武勇,他老师李宪的军事素养,再加上如今即便不在宫中、却也最受天子信重的王中正王大珰的运气,日后必然少不了一个节度使。
宦官追封节度使,不是没有先例,童贯眼下最大的梦想就是节度使,即便是追封都是好的,至于目前,则是希望能在天子面前继续得到任用,等到地位高了之后,到时候也能收几个弟子,收一个养子,在宫外再收养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这样也算是弥补了自己的缺失。
童贯领了圣旨,从崇政殿中退了出来。天子已经将为富弼贺寿的圣旨写出了文字,等两制官将赵顼的草稿加以润色,再经过政事堂的检查之后,就可以传回到赵顼的手边,让童贯带着礼物去洛阳。
虽已经还没到傍晚,但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童贯抬头看着渐渐爬上殿顶的一轮满月,当这轮月亮变得只剩一半的时候,就是富弼的生日了,自家也当已经身在洛阳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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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动京城天子的风波,洛阳城中自然也不会那般容易就停息。
韩冈在拜访了河南府,按传言说是黑着脸出来之后,又在衙署中安安稳稳的处理了几天公务,并没有再去拜见其他致仕的老臣,更没有去找文彦博的麻烦。
韩冈之前当先拜访文彦博,只是因为文彦博是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是属于公事上的往来。而其余重臣,皆已致仕,拜访他们则是人情上的交往,必须在公务出来完之后——至于二程,则是因为与韩冈有师生之谊,天地君亲师,师排第五,例外一下,没人能说不是,反而要夸韩冈尊师重道。
只是韩冈变得沉寂下来,对于洛阳士民来说,就像好书看到一半被人打断一般,下面会怎么发展,看客们都没有能得到满足。弄得洛阳士民心里如同塞进十几只耗子,在里面抓挠着,心里面一个个焦躁无比——尽管这番争锋都跟他们毫无牵扯,但能看到两名重臣的争斗,对于难得有娱乐活动的时代,却是比起刚刚在洛阳兴起的蹴鞠联赛,还要让人感到迫不及待。
眼下都二月中了,一年一度的洛阳牡丹花会也即将开展,可文彦博和韩冈的府漕之争,却让元丰元年的牡丹花会,一时间,失了许多颜色。
魏紫、姚黄,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名品,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了,往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会有几本独家拥有的新品牡丹的消息传出来,唯独今年与往常不同,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文彦博和韩冈之争,在西京的酒楼茶肆、脚店客栈中,议论的最多,议论得最广,眼下还是受封潞国公的文彦博,和龙图学士韩冈。
“这韩龙图到底是怎么想的?都几天了,也该给个明白的说法,这样吊人胃口不是事啊!”有人这么抱怨着。
“谁能知道他在怎么想?以韩龙图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太给文相公的脸面。接下来肯定会有好戏看。”有人如此期待着。
“韩龙图应该会上奏天子,让官家给个公道。直接上门应该不会了,想来他不会再让人给赶出来。”有人如此确信着。
但韩冈根本就不理会外面的传言有多么让人瞠目结舌,也不去理会外面的那些闲人对他的期待有多么无稽,他现在都在想着儿女上学的事的烦心。
韩冈家的老大和在家里最受宠爱的女儿,现在都已经六岁了,已经到了该读书的年龄。但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