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移时,一行便已抵达县中。
安排下住处,曾吕等人就先向韩冈告辞。他们在风沙地里奔波了一天,急着要去沐浴更衣。
韩冈也有事要做,王旁带来的两名木匠已经被王旁献宝一般的介绍了,尤其是俞皓的重孙俞正,更是被他推重。
俞皓在民间颇有一番神秘色彩,他曾经说开宝寺木塔受过百年西北风后就会被吹正,必定会有人想,那再过百年,木塔不就会向东南倾斜?可事实却是刚过百年,开宝寺木塔立刻就被烧掉了,再没有被风吹得向东南倒得情况。变成这样的结果,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俞皓当年的一番话——难怪他不说百年之后的事。
不过这个时代,再有名的工匠,也比不上一个庸庸碌碌脑满肠肥的官员。俞正在韩冈面前小心翼翼的,韩冈让他坐下来说话,也是摇头说不敢。
也不强迫两名匠师,问了几句有关风车的事之后,韩冈吩咐了下人将他们安顿下去好生款待。过了一阵,方兴来报,说是接风宴席已经布置好了。韩冈命人去邀请曾布、吕惠卿等人入席。
韩冈今日要接待的,不仅仅是曾布、吕惠卿和王旁。还有两位随行的官员。其中一人韩冈没有印象,但另外一人——魏继宗的名号,韩冈可是如雷贯耳。
韩冈不认识魏继宗,但听过他的名字。在便民贷、免役法、保甲法顺利推行,而河湟开边又大获成功,使得新党地位稳固、朝堂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将两党战火重新点燃,惹起了这一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韩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
魏继宗从布衣被拔擢入官,靠得就是他市易法首倡者的身份。客一部市易法惹来了如此多的纷争,甚至使得新党的政治根基都开始被动摇。从东京市易务中一年得到的几十、上百万贯收入,看似不少,可对于新党来说,其实还是得不偿失。要不是为了新法整体的安危着想,即便是以王安石这位拗相公的性子,也肯定会将之废止。
魏继宗在东京市易务中被投闲置散,其原因根本不需要多想。可如今曾布、吕惠卿却又带着魏继宗一同上路……一同前往河北体量市易务,其中不知到底有什么考量。
等到五位客人应邀到齐,韩刚请了他们入席,他的三名幕僚也入内陪席。官位最高的曾布理所当然坐了上首,等到各自都坐定,韩冈举杯道:“此番酒宴过于简薄,还请各位海涵一二。”
韩冈的话不是客气,而是当真简薄。分席制的宴会,一开始摆出来的开胃菓子,就只有两样,更没有什么看果之类纯摆设的看菜。开场决定了后续,后面的下酒上来,也不可能多奢侈。招待过路官员的所有花销照例都是从公使钱账上走,一县之地也不会有太多的公帑供韩冈招待客人。若是花得太多,就得等着御史开骂了。
曾布举杯回应:“玉昆哪里的话,我等正是要去河北察访灾情,若玉昆当真铺张开来,曾布可是不敢入席的。”
吕惠卿也道:“天子如今已居偏殿,减常膳,我等不能为君分忧也就罢了,如何还能违逆圣上之意。”
曾吕两人都没指望韩冈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大肆铺张的设宴招待。开封府人多官多嘴也多,盯着韩冈这边的眼睛更是太多,若是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不是,韩冈也会被拎出来穷追猛打,更别说在如今的情况下大开宴席。曾布和吕惠卿两人都会感到忌惮,即便韩冈敢于摆下奢侈宴会,两人也不敢入席。
举杯行过三巡酒,说了一阵闲话,话题也逐渐转到正事上来。
“不知粮商一案处置?”韩冈问着,这一案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虽然现在没他的事了,可也是他关心的焦点。
将酒杯放下,曾布道:“追毁出身以来文字这是肯定的。”
所谓出身以来文字,说白了就是官员得官的个人档案。就算是发配岭南,只要出身以来文字还在,即便所有的职位都被撤了,依然还是官。而毁去了出身以来文字,便是将粮商们从官籍彻底打回民籍。
吕惠卿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也只是做给外人看,过两年就能补回来了。”
粮商们娶了宗室,翻身的可能性还是有的,碰上一次南郊祭天,大赦诏书一下,过往罪愆基本上就会被赦免。到时候又会跑出来让人碍眼。
“杀几个,流几个,放几个,也就是这样了……”曾布冷声说道,“还是要订立法度,以防日后奸人为乱。”
“低买髙卖,囤积居奇,乃是商人天性,也是常理,立法岂能扭转?”韩冈却道,“事关百姓的盐与酒都是官营,若立法度,只要放在粮食上就够了。至于他物贵贱变动,倒不至于影响民生。”
对于朝廷控制商业的做法,韩冈并不是很认同,就连市易法他都不赞同。利用经济手段让囤积居奇者血本无归,才是正常手段。此次使用刑律直接处置粮商,乃是被逼无奈,如果就此成为定制,迟早会越用越偏,韩冈只望能仅仅保持在粮食这等必需品上。
“市易法本有常平之意,本就是为了平抑京中物价而设。只是今次本金不足,以至奸商为乱。以现下的情形看来,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