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雍秦一代的豪门大族不断加入商会,缺乏官方势力的金家在商会中的地位一年低过一年,最后勉强在理事会中敬陪末座。
而金家的子弟,做买卖的还算不辱家名,但读书都是蛤蟆上树一般,没一个能成气候,好不容易才出了几个秀才和一个明算科的贡生,最后也就两个县议员和一个州议员。
对金家的财势来说,仅仅三个议员,远远不足以护持家业,也不足以维持金家在雍秦商会中的地位。而依靠联姻得来的助力,则不敢完全信任。这一困局,让金家相对于商会的其他理事,日子过得步履维艰。
但这样的金家,却是雍秦商会中,对韩冈最为忠心的成员之一。只有依靠韩冈,才能维持住金家在雍秦商会中的地位,因而只要是韩冈的吩咐,金家就会不折不扣的完成。
可这一回会议上,冯从义都没怎么开口,与会的成员们弄不清韩冈的心思,到最后就只能是一些四平八稳的决议,即不触怒韩相公,也不会冒犯章相公。
谁知道到了韩冈这里,就给打回来了。
韩冈摇头叹息,“你们啊,打劫的还没伸手,自己就把家底奉上了,这样就让人不抢你们了?”
民族资本家的软弱性,在雍秦商会的成员们身上表现得一清二楚。眼看靠山不稳,就开始妥协退让,对面还没有动手,自己就软.掉了。
韩冈放下会议纪要,回手拍了拍桌上的国计簿,“知道秋税的情况吧,有什么想法吗?”
金守仁啪的一声站了起来,“小人全听相公的吩咐!”
韩冈瞥了他一眼,金守仁又乖乖的坐下来,低头道,“小人听相公训示。”
“我在这里给你透个底吧。”
金守仁精神一振,任何时候,宰相透底总是有好料的。
“今年的夏秋二税的确大降了一成多。但两税税入,如今也只占朝廷财政收入的一半。商税、印花税,还有二监工厂的收益,都是有不小的增长。可以这么说,夏天的洪灾对国计并无影响。只是加上战时军费,消耗就大了,不过也只是多动用一点旧时储备。”
金守仁点头,朝廷前些年积攒下来的家底,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完全可以说的上是丰厚。
“为了保证军费,章子厚本来都是准备动用封桩钱。但我跟章子厚说没这个必要,直接借钱就行了。朝廷不是普通人家,非得把家底都耗光了才借钱。朝廷坐拥天下财税,不怕还不上钱。只要维持朝廷的信用,按时还本付利,有多少钱都是能借来的。”
金守仁眨了眨眼,听到这里,就有些不对了。先充家底,再说借钱,这不是商家借款时的标准套路吗?平民百姓借钱,那是走投无路,都得装可怜,说不借钱生活就过不下去了。但商家借钱,从来都是先说自己的家底有多厚实,只是暂时周转不开。怎么韩相公这声口,跟商人一模一样?!
不过金守仁倒不怕朝廷借了就不还了。钱是什么,就是信用。韩冈宣扬的货币信用论,这些年深入人心,即使是朝廷也不敢随意在钱财上背信弃义,这意味着日后十倍百倍的损失。
“相公打算怎么一个章程?”金守仁小心翼翼的问。
“有抵押、有利息,还要什么章程?”韩冈哼了一声,“第一期战争国债,以两百万贯起,期限三年,初定是年利一成二。还款时,可以选择现钱,或者是辽国的矿山和铁路开发权。”
军费的确有些吃紧,但韩冈如此做,更有政治上的考量。
鬻官卖爵也不是不能筹集军费,可筹集的数量是有限度的。能拿出来卖的官位,只能是名义上的,不可能给实职——否则拿到了之后就会刮地皮回本。不能回本的买卖,自然卖不上价。最高又不能高过从八品,当然售价就更低了。即使官位卖出个千八百,对军费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说到底,从民间借钱是付出最小的方法。同时也是收益最大的方法。
——经济上的,政治上的。
“相公!”金守仁只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跳起来。果然还是有自己人在台上的好啊,什么没军费了?这是趁机给自家搂钱啊。这种好处,不是有一个宰相靠山能享受到吗?所以说吕不韦才会说,立国家之主利无数啊。拟定国策之权,好处全在这里了!
韩冈瞪了他一眼,这一回金守仁恍惚了好一阵,才知道要坐下。
就听韩冈说,“当然,这战事也有万一。所以打下辽国就以辽国的还,打不下来,就拿荆湖、云南的还。至于借款抵押,是盐税。”
金守仁脑袋里这时候叮叮当当的都是钱串子在响,“相公!两百万贯哪里够啊,至少一千万啊。俺金家不说多,五十万贯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第一期,一开始不能多。”韩冈冷静的看着金守仁的兴奋,“这事我本不准备说,等与章子厚商议好之后再跟你们讲,但看看你们这样子,又不能不说。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就不用我来说了,按你们这一回会议上方针,是准备全都让给福建人吗?”
金守仁忙摇头,有这么几千万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