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的话让钟艾心中混乱。
怪不得李医生昨天夜里神色那样闪烁不定,说话还有些吞吐。
按照他现在的诊断的话,这不就意味着说,夏川剩下的日子有很长的时间又只能坐轮椅了?
想着这个结果,钟艾很是心疼。她在走廊外走过来,又走过去。
眉头皱起,眼中全是焦虑。
夏川早说过最讨厌的就是卧病在床,医生所言属实的话,必然要影响他的心情。
“这个事情,他还不知道,对吧?”
“对,少爷还不晓得。”
“一定要和他说吗?”
“对的。这是为了让少爷有自我保护的自觉。只有病人的主动配合才能够让治疗更加顺利。这种事,对他隐瞒没有任何好处。万一他不留神受伤了,却以为没大碍反而自己扛着,或者又私下注射了药物,那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医生顿了顿,继续道:
“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保证他一年内的凝血药物注射量控制在九管以内。而他每次受伤都要用掉至少三四管的药物,严重的就要用掉八``九管。因此基本上说,杜绝他受伤是最重要的。我也希望钟小姐能理解我们现在做出的这种决定,协助我们顺利实施。”
如此想过,钟艾觉得非常无力。
好容易把夏川的性命救了回来,又碰上这种情况。
“其实我了解钟小姐的担忧。我们也觉得很无奈。少爷过去就表现出对轮椅的排斥,现在也是如此。我们担心他情绪受到感染,影响身体的恢复。所以到时候希望您能劝劝少爷,让他宽慰些。”
医生说这些话很诚恳,钟艾见了,不再多说。
虽然明白夏川不想这样,但是无论如何,她这一次不会再让夏川受到伤害。
于是她一点头,道:“我晓得了。”
***
和医生聊过一阵后,钟艾再次回到了房间里。
夏川还在睡。
站在夏川身边,她低头望着夏川安静睡眠的脸庞,心里充满怜悯。再看他有些淤青的脸颊,她心中又涌起自责。
这种滋味很苦很涩,让钟艾反反复复挥散不去。
每次她的记忆都会遽然停在她站在温泉里听着电话响起来的那一刻。记忆里的那电话,一下一下地发着光,是求救的讯号。然而她背对着它,没有想过伸手。
当时,如果她早一些去接起电话的话,也许夏川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治。他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悔恨和痛苦好似毒蛇一样在她心头纠缠而来纠缠而去,没有尽头。如果不是夏川温柔地安慰她,告诉她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恐怕会一直悔恨下去。但现在情况变成这样,夏川的未来要怎么办,她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或许是睡够了,或许是感觉到了钟艾回来的气息,夏川轻轻地睁开了眼。
“小艾,你怎么起来了?”
他看见钟艾穿戴整齐站在身边,伸手便去拉住她,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钟艾的唇边挑起一个笑,轻声道:“早起来了。怕吵醒你就没叫你。”
夏川随即要爬起身,钟艾想起医生的话,惊忙扶住他:“不要爬来爬去的,慢点。”
“没事的。我就是想坐起来。”
“我来扶你,慢点。”
再说一句“慢点”,钟艾小心地取来一个枕头,垫在夏川身后,之后扶着他靠在上头。
夏川的伤口还是有些痛,这么往上爬一些便让他龇牙咧嘴的,但是钟艾在他身边,他心头很喜欢。随即拉着她坐在自己眼前,温柔地道:
“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睡够了。”钟艾温柔地道。
夏川有些怜惜地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略微深的眼圈道:
“看你很久没好好休息了。……工作怎么那么忙。”
“没有好好休息是真的。倒不是为了工作。具体的……说谁谁知道。”
夏川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
钟艾为他的伤这么久都几乎难以合眼,这件事他听人说过的。
“辛苦你了。”
“这倒不必。以后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对我好。”
“哈哈。”
天气不错,夏川不经意地看了眼窗户外,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树。什么树种不知晓,就是一棵很大的树。
此时日光正好,无叶的枝桠沐浴着难得的暖阳,在风中轻轻震颤着生命的律动。被雨水泡了几天而剥落的树皮也干了,重新散发出一股活力的味道。大树探着身,轻轻摸到夏川的窗台,风中温柔地舞动枝桠,“哗哗”地仿佛在低语慰问。
于是夏川的心慢慢地浸透了欣慰,还有一点愉悦。
“小艾……不下雨了,天晴了。”他轻笑道。
“是啊。”钟艾点头道。
她也看去,见日光过去未曾和现在这样透澈明晰,好似河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