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头一回看到一向足智多谋的头儿一筹莫展的样子——卡尔梅克人双手抱头拱进树丛里抽泣起来。米沙来不及震惊,因为他看到一辆拖着火苗的摩托车从半空中飞越装甲车,径直砸向油库只剩下一道缝隙的大门。
摩托车的倒车镜连同车手的半条胳膊被钢门刮擦在外面,然而摩托车连同驾驭它的主人,还有绑定在车架上的一颗白磷弹在最后一刻硬闯进了油库。
“鞑靼!”“鞑——靼——”撕心裂肺的喊声连同疯癫的射击戛然而止,一个身影伸开双臂把卡尔梅克人和米沙扑进一块洼地。
他们根本来不及打量、也没有时间惊奇洼地底部的洞口,它是整串埋设的水泥排水管道,头冲向洼底,尾埋进山里,黑黝黝的不知道它延伸进土里多深,出口有多远。强奸犯爬地上看着那个洞口,它很深,像要把他们吸进去再也不吐出来。他身后的米沙也趴在地上,伴随着第一声爆炸,卡尔梅克人蹙了蹙眉毛也爬下来,他们抢狗屎的队形正对着那个黑漆漆加冷风习习的洞口。
青翠的青山顿时变成了巨大的火山,是实实在在的火山爆发。本来就震耳欲聋的声波在山野里再一次次地放大。一大团火苗咂在洼地里,分解成无数个小火苗落到三人身上。
“走啊。”“走个屁,爬呀。”米沙猛杵强奸犯的大屁股,三人像点着尾巴的老鼠,用一种相当疯狂的速度和姿势,手足并用地冲进洞口,撞了碰了,扭了擦了,完全不在意识当中。黑暗在他们身边掠过,但前面还有更加没底的黑暗,偶然一丝红光闪现,油烟冲进鼻孔,热浪从身后涌来,那是洼地里燃烧着的汽油,促使他们更加疯癫地爬行着、碰撞着,向着更加没边的黑暗和越来越狭窄的空间逃亡。
他们暂时免于被火烧死,未知的危险更让人惊悸。他们蚯蚓一样在地底下机械地爬行,他们像极了海滩上产卵的乌龟王八蛋,在成年累月的淤泥中爬行,搅拌起的恶臭让鼻子窒息,一些蠕动的东西爬满全身,让你顿时想起几分钟内被蚂蚁吃成白森森骨头的德军非洲军团的战士。米沙的手被玻璃渣割破了,他干脆把衣服脱下来缠在手上。卡尔梅克人头上被撞破了,鲜血流进嘴里,咸咸的。冰凉的爬行动物钻进强奸犯的裤裆里,不断咬噬他的肉——此时就算咬掉他的阴.茎也认了,最好不要钻进他的屁.眼里,那样的话连个干净尸体都落不下。
他们歇息,他们继续爬行着、碰撞着,然后又精疲力竭地爬在腐败的污泥里大口纳吐腐烂的气体,支撑他们的除了求生的本能和欲望外,还有赖于长期严酷训练和经历了无数次的劫难。他们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一条烂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在地球土壤表层的某个土层当四脚蛇,头顶上是熊熊燃烧的火山,周围是田鼠不愿意光临的生土和锈迹斑驳的铁管,脚下是永远没见过阳光的污秽,换作一般人早就吓瘫了,吓傻了,吓得失去知觉,成为没人掩埋的预备尸体。但他们还在默默念叨着:顶住,挺住,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挺住,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个尽头,就算没有,死亡也是个尽头。
纵然生死未卜,不知道出路在那何方,但必须得坚持住,因为他们是百里挑一的德军特种兵,是光荣的希特勒战士。他们一遍遍自勉。
谁也不知道爬行了多长时间,强奸犯重重地撞头,但手划拉着周围,前面和两边都是实的,底下是稀薄的泥水,也就是说他那边连接着土,没有尽头。
他愣住了,全身的细胞都已经凝结了,强撑的理智也到此为止,他又亡命般往前推了一把,两手握紧拳头向两边擂了两下,除了那个实打实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到。米沙就像一个被推着屁股的玩具火车,猛地向强奸犯撞了上来,卡尔梅克人又猝然一头顶在米沙的大屁股上。三个挤压在一起,要被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以及他们最后的理智。
强奸犯开始尖叫,那样的尖叫连老鼠都会被吓死。就在这样一个能弄死人的空间里,一个男人用女人都达不到的尖厉声音,做着没有任何意义的嘶吼,然后被传荡回来的声波弄得更加疯狂。米沙被尖叫弄昏了头,挥拳向强奸犯屁股上猛擂,两个开始抓狂地咆哮、抓挠与嘶咬。
“冷静,冷静啊!”卡尔梅克人从黑暗中发话,然而没有出路的残酷事实让他不寒而栗,他们将会成为永远也没人开启的罐头,也许最好的出路就是对着自己开上一枪,来个痛快。
溅起的水花浇在卡尔梅克人脸上,咦,这泥浆里怎么会有水呢?
“停!”卡尔梅克人一声断喝,黑暗里的两个半人半鬼停止了无谓的、纯粹是泄愤的打斗,这时假如划亮一根火柴,就会看到两双惊愕加不解的目光:都死到临头了,给谁摆指挥官的谱?
卡尔梅克人真的在寻找打火机,摸裤子口袋时一把抓到自己的阴.茎——爬行中他们的衣裤都磨掉了,自己还浑然不知,把涂抹全身的污泥当成卡叽布。
“鲍斯特,你手往上摸摸。”他说。
“往上?”强奸犯咕嘟着照办了,马上像打了激素一样喊叫起来:“上面是空的,头儿。”
“还有把手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