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引狼入室。
晨光初现,透过浓重的雾气,卡尔梅克人看到遥远的山那边一队队蚂蚁络绎不绝,仔细一瞧,原来是各式各样的车辆,坦克、装甲车、卡车,绝对是秩序井然的两支队伍:一队饿坏了的车辆向这边快速移动,没入山脚下不见了。另一队吃饱喝足后快速向远方遁去。
卡尔梅克人打开地图,用指北针确定了方位,匕首戳在一个地方:奥泽尔基。
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以东几十公里的山麓间,苏军把几座山挖空,两座山之间的山坳处用钢架与圆木盖上盖子,组成一组硕大无朋的油料仓库,贮藏着300万加仑油料。
大家急行军三十多公里山路,早就饥肠辘辘。但卡尔梅克人并不打算休息,他奔赴在队首位置。这支饥渴的队伍沿着并不存在的小路络绎地在下山。
“停!”反应慢的家伙、走晕头的家伙们撞在前面人身上,卡尔梅克人在研究横在前面的一根钢丝绳。幸亏他胆大心细,要不然,拴在钢丝绳那头的连环地雷将会把他们炸成肉片挂到周围的树上。
有人把剪刀递过来了。“傻子!”卡尔梅克人一把打掉剪刀,疼得呲牙裂嘴:他的右掌正拍在剪刀刀尖上。
鞑靼顺着钢丝绳摸过去,感到一阵后怕。他估计得不错,这是一组回弹地雷,又叫反排除地雷,钢丝绳拉着弹簧,防止撞针击发引信。如果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当你冒冒失失地剪断绊索的同时,你自己也就身首离异。
鞑靼小心翼翼地卸下弹簧,把钢丝绳固定在一根树干上,大伙儿继续前进。
路越走越宽,已经不再是人兽践踏出来的,而是人工修筑的。他们的单纵也变成了双纵。卡尔梅克人忽然从路右蹦到路中。雾色里根本看不清什么,他也没浪费时间,伏在地上听着,然后跳起来猛力地挥动着手。
双纵队的突击队员们呼啦啦分别藏入两侧路边的草丛和灌木,有个伤员趴下时撞到了伤口,痛得想叫一下,被他猛一把摁到了地上吃土,于是他嘴里叼着草和泥土看着公路上的景观。首先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汽车味道,然后是摩托车、装甲车、卡车,接下来是长长的、清一色的油罐车,罐口上湿漉漉的,味道就是从那里来的。
苏军运输队过了很长的一气,长到他们终于过完时大家瞪圆了眼睛。卡尔梅克人一分钟都不耽误地站起来,猛一挥手,“跑!”他开始猛力往跑,那家伙跑了几百米后,猛地又停下拼命挥手,然后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队员们训练有素地跟着扎进去,又一个苏军运输纵队,只不过这次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油库?从山体中引出的一排排管子摆在山脚下,络绎不绝的油罐车排队装油,一辆车加满油料连半分钟都不到。漫山遍野都有哨兵在巡逻,半山腰有好几个用树枝伪装的高射炮阵地,炮口都指着天空。
“这就是油库呀?”强奸犯冒失地惊叫,嘴上挨了卡尔梅克人一巴掌。米沙整夜都在咬牙切齿,让怀疑他的牙齿早就变成了渣,他有充足的理由咬牙切齿:他暗恋的女友丽达据说牺牲了,他的男友在他眼前英勇就义了。这会儿他一声不吭地匍匐前进,冷静得要命。半个小时后他爬回来了,无奈地向卡尔梅克人摇头。
“找不到入口。”这是自格鲁勃斯死后米沙说的第一句话。
“哒哒哒——”一长串机枪弹扫过来,眼前的树枝乱蓬蓬地飞落。一发12.7毫米的子弹打中了大块头白俄罗斯人,旁边的队员迅疾地扑过去,有人压在他身上,有人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喊出来暴露目标,直到他无力地倒在草丛中。
苏军在虚张声势,惹事的是个年轻军官,他过了一把枪瘾后从枪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机枪交给别人,自己没入草丛中,再出现时,他已经站到半山腰的炮位上。
卡尔梅克人与鞑靼交换了下眼神,他们知道有一条山洞可以通到油库里。炸毁油库是再容易不过了,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冲进去,在那里那怕划一根火柴都能引起大爆炸,最保险的办法是让油料倒流进去然后纵火。但是人呢?这是要死人的呀,好在这些人中不乏亡命之徒。
时事难料,容不得卡尔梅克人想出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万全之策。女兵猝然跳出树丛喊叫起来:“卡列——”
她一出声就被撂倒了,背上插着匕首张开双臂做展翅欲飞状,然后慢腾腾扑倒在丛林中。她不可能逃回自己人身边,但她成功地报警了。“啪”一声脆响,鞑靼朝自己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大家发现他的半边脸马上肿起来了。卡尔梅克人读懂了他的内容:刚才干嘛不掐死她。
枪炮声齐鸣,数不清的明枪暗弹向这边泼过来,迫击炮的出膛声已经加入了这个足够混乱的世界。突击队员们拱在那实在太浅的坑时,简直恨不得把垒的土墙堆在自己身上。炮弹带着尖利的怪啸声而来,弹片在烟尘中也在人群中穿飞,机枪划出致命的弹道,苏军像会飞翔的巨大毒蛇,像要把他们连骨头啃掉的蝗虫风暴。
“给老子冲啊——”卡尔梅克人豁出去了,队员们也都豁命了,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