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玉娆跟在叶澜依身后。急急进來。“你那么晚还不回宫。我可急死了。”
玉娆迈步太快。足下踢到铺地金砖。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玄汾在旁用力一扶。轻声道:“小心些。”
玉娆耳根一红。含怒横了一眼。甩脱他的手。奔至我身前上上下下地看我。满面忧色。“大姐姐沒有事吧。”
我轻轻抚一抚她的头发。微笑道:“我沒有事。谁带你來的。”
叶澜依轻轻一福。已然立到了玄凌身边。“臣妾才要回宫去歇息。谁知碰上了这位急三火四的三小姐带着丫头要找她的淑妃姐姐。臣妾又见她带着的丫头是花宜。想起來花宜是淑妃从凌云峰带來的。正好静白师傅是甘露寺的人。花宜曾说她在甘露寺有故人相识。臣妾想静白一人的话不足信。多个人也好呀。所以把自己阁中的腰牌给了花宜去找人。谁知这丫头腿脚倒快。赶着就回來了。”她三言两语说完。像是说着一件极不要紧的事。顺手取过一盏银耳莲子羹。坐下悠然品尝。
玉娆见我神色虚弱。不由气愤抬头。“皇上废了我姐姐一次。还要再废第二次么。”
疾奔后的玉娆鬓发有些松散。只以柔粉丝带束起。簪一只小小的纯银蝴蝶压发。却增了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真之姿。她穿着素净的洁白上襦。只在衣襟一侧斜绘一枝浅粉玉兰。长长伸至肩头。浅浅鹅黄罗裙上以朦朦的翠绿渲染裙幅。再以工笔绘满粉白折枝玉兰。素颜立在花枝招展的嫔妃之间。生生脱颖而出。
这是玄凌第一次看见玉娆。他目光缓缓一沉。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恍惚轻声道:“宛。。”
跪于他身后的皇后已然平静接口。“宛若天人。”她淡淡笑着看向玄凌。平静无澜的笑意中有一丝难掩的焦灼与克制。“淑妃的妹妹果真姿容宛若瑶台仙子。”
我心中一沉。忙拉住玉娆在身后。示意她不可多言。
玉娆按捺不住。指着与花宜同來的姑子道:“甘露寺的姑子不止静白一个。皇上也该听听别人的。”
那姑子也不瞧静白。径直走到我跟前。道:“一别数年。娘娘手上的冻疮冬日还发作得厉害么。”
我眼中有泪的热意。“已经好多了。只是到了冬日还是不免痛痒。”
玄凌神色稍转。问道:“你也知道淑妃手上冻疮的事么。”
莫言淡淡应了一声。“嗯。淑妃在甘露寺时要砍柴、洗衣、做种种粗活。寒冬腊月手也浸在河水中。怎能不长冻疮。她若不做。静白便动辄打骂。淑妃不曾出月就离宫。身子未得好好将养。时常病痛。还在下雪之际被静白诬陷偷了燕窝赶去了凌云峰。几次差点活不下來。”她端详我。皱眉道。“只是现在气色还不好。”
众人第一次听闻我在宫中的遭遇。敬妃念了句佛。忙道:“难怪温太医时常去看望。若不常去。娘娘此刻恐怕已不在这里了。”
周婕妤瞪着静白道:“你是出家人。怎恁地狠毒。”
“阿弥陀佛。”莫言道。“娘娘能安然至今。她倒也还不算狠毒。凌云峰那种地方偏僻难行。常有狸猫出沒伤人。淑妃若真与温太医有私。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守在那里吃苦。”
玄凌伸手欲抚我面颊。歉然道:“嬛嬛。委屈你了。”我侧首避开他的手。面上微微一红。再不说话。
静白面如死灰。“贫尼并沒有苛待娘娘。只是吩咐她做寻常姑子所做的活儿。凌云峰……凌云峰……”她说不下去。只死死低下头去。
浣碧垂泪将往日诸事拣要紧的说了几件。每说一件。莫言便略略解释几句。诸妃闻言无不变色。胡蕴蓉哼了一声道。“还说修行呢。沒把命修进去就是造化了。淑妃安然至今。倒不是莫言”
陵容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垂泪道:“姐姐受了好大委屈。还请皇上重重处置这个姑子。”
玄凌道:“你说如何处置。”
陵容饱满的唇色似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臣妾以为要立刻绞杀。这个姑子心眼忒狠毒。又爱搬弄口舌是非。皇上定要拔了她的舌头给姐姐出气。”
吕昭容不屑一笑。“总以为昭媛温柔敦厚才得皇上喜欢。原來也有这辣手无情的时候。”
静白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去拖她的侍卫的手。极力喊道:“祺嫔小主。祺嫔小主救我。”祺嫔自顾不暇。硬生生转过脸不去看她。
“且慢。。”我示意侍卫退开。“此刻静白师傅喊祺嫔小主喊得很顺溜了。怎么方才还说已经两年不曾踏足后宫了。见到滟贵人脱口便称‘贵人’。供海灯时又知道贵人将进位一列。可见对后宫近來之事了如指掌。那么是谁背后指使呢。倒是难为了她一个个把你们搜罗起來。”
一声尖锐的哭音爆发在殿内。远远跪在殿门口的玢儿膝行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大哭道:“奴婢对不起小姐。可是奴婢不敢不來宫里。奴婢若不來。祺嫔会让陈四打死我。”她撩起衣袖。露出满手臂未愈合的伤口。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化脓。“小姐。小姐。”她痛哭流涕。